山腹之内极是幽暗,西泠阁内远离山壁气窗之处全靠西海银沙照明,是故也分不出白昼黑夜。詹琪在点翠的引领之下来到暂时落脚的房间之内。这房间并不甚大,宽有两丈,进深也不过两丈,是一个接近四方形的屋宇,房间之内陈设更是简单,一桌一床,两把交椅,除此之外再无别物。虽是如此,但卧具一应俱全。
点翠离去之后,詹琪独坐桌前,见桌上已放着一盏刚刚沏就的红茶。端起茶盅,一股香气直冲脑际。一个十岁的小童被迫离开家,来到这奇异之地,此时又是一人独处,未免有些张皇无措。他强令自己安静下来,默默回想月王的一番长谈。
“速成玄剑之学可以尽快行走江湖,报却父母之冤,但月王口中的另外一个选择是什么呢。这神秘的西泠阁难道仅有这三重院落和这几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守剑氏族,其他百余人又在何处。三百年前月王竟然能够算得这么久以后发生的事情,未免太也匪夷所思了。”詹琪像是在对自己说出心中的疑惑,但思来想去仍是一头雾水,也只好暂时放下这些疑虑,三步两步跳上床榻,一刹那多日奔波的疲累袭来,不知不觉竟睡的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仍然是一片明亮,丫鬟点翠轻敲房门唤醒了詹琪。“月王有请,你且随我来。今天可是高朋满座,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聚在一起用饭了。”边说边从榻上将詹琪拉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詹琪还不太明白点翠所说何意,就已经来到屋外,随着丫鬟向第三进院落行去。
踏进房门,经过正堂,点翠拉着詹琪走进正堂西侧的暗间。这房间之内一张八仙桌,已经有几人围桌而坐,正在闲谈。詹琪看到之中有自己认识的月王和白西风,还有两名老者俱是一袭白衣,鹤发童颜。一名中年男子甚是英伟,也是一袭白衣,剑眉星目,通关鼻梁,只是嘴唇略显单薄。此外还有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此人却不穿白,倒是一身软靠黑色劲装,样貌与月王有几分相似。
见詹琪进来,几人暂时停止了闲谈。那十六七岁的少年已从座位上跳起来,两步走到詹琪身前,拉住他的双手,高兴的说道,“我是邹云风,早就听说你会来至此地,我等你好久了。”未等詹琪答言,月王已朗声说道,“云风,你还是这样不沉稳,詹琪刚来此间,一切都不熟悉,你莫要吓到他。”然后转首向詹琪言道,“你且坐了,我再想你知会这座中各位。”
詹琪在空着的交易商坐下,因为只有十岁,这桌椅又都是为成人设计的,因此,他坐在椅上甚不协调。尽管如此,詹琪还是正襟危坐,一双眼睛有些迷惑的看着月王。“白西风护法你已见过,这二位是我派另外两位护法白风西和西风白。”月王用手指向自己身侧的英伟男子说道,“他是我的夫君邹子琪,名字之中也有一琪字,说来也是有缘,那少年是我们的犬子,唤作邹云风。”
詹琪这才明了,原来月王不仅邀来了三位护法,还请出家人作陪,想到此处不由得受宠若惊。另外几人对詹琪也是格外的热情,闲谈之后,两名丫鬟开始端上酒菜。这山腹之中难能可贵的俱是时令菜蔬,还有两样是詹琪见所未见的菜式。只听月王言道,“詹琪不必拘束,自在享用,这酒就不必饮了,你年岁还小,就喝些泉灵乳吧。”
众人俱是一惊,纷纷向月王看去,唯有邹云风高声叫道,“我也要饮那泉灵乳。”月王微一摆手,瞪向自己的儿子,“客人初到,你这般高声叫嚷成何体统。”想来月王家教极严,邹云风只得悻悻的坐在椅上,显得没精打采。
詹琪暗想,这泉灵乳想必珍贵,我倒要分一些给这云风哥哥。小孩子自是愿意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相处,此处只有邹云风比自己大几岁,不由得已是把他当作了兄长。那邹云风自见到詹琪之后也很喜爱这小童子,不言不语,正襟危坐,颇有几分大家子弟的风范,心中也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兄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洞中独有的泉灵乳饮下之后竟是清凉无比,山菊绒和野棒针也是山腹之中的独特作物,一则微苦,呈暗黑之色,一则味甜,呈墨绿之色,入口即化,詹琪不由得多夹了几箸。见詹琪食已果腹,月王停下杯箸,示意座中闲谈的诸人暂时安静,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和詹琪言明。
“詹琪,今日座中各位俱知我西泠阁故事,我已对你言讲,你可用一年时光学这玄剑武学,然后出山报却私仇,但还有第二种选择,你还未知,我这就告知于你。”
詹琪听到此处,知道月王即将把那关乎天下武林苍生的第二种选择告诉自己,也是留神静听。“三百年前月王留书,书中明示此次江湖豪杰不同以往,一旦成事,天下武林人士十之七八会遭遇劫难,普通百姓也会鸡犬不宁。但留书中也已言明,必有一人可挽天劫,目下所示,你应该就是那人。因此,和诸位护法商议之后,我们有意将你留在此处,按西泠阁三劫复生之法造就于你,然后允你出山开宗立派,以挽天下武林之浩劫。”
詹琪终于知道了这第二种选择,但月王说得甚是笼统,他不由问道,“您是否能明示小子,我要如何才可挽救武林苍生。”这个问法使月王及护法甚是安慰,此子别看尚在童稚之年,却可以先天下之忧而忧了。
月王并不急于告知詹琪修习之道,仍是追根朔源的讲说起来。“按照月王留书所述,这一浩劫的幕后黑手武功绝顶,在座之人没有一个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消弭于无形,就连玄剑神功也无能为力。我等这才想到寻一幼童扎好根基,先习西泠一派武学,再参玄剑之秘,最后看机缘能否帮其彻悟玄剑机奥,成就武林第一人。”略一停顿,月王示意詹琪有何疑问,尽可提出。詹琪也不客气,又饮了一口泉灵乳,趁众人目光全都集向自己的机会,偷偷地将盛有泉灵乳的杯盏从桌面地下递给邹云风。邹云风发现递来的杯子,感激的看了一眼詹琪,暗暗接过。
詹琪这才开言问道,“能得诸位赏识,小子与有荣焉。然何为三劫复生之法,何为玄剑机奥,此番修习又需要多少时日,会不会艺成之时已是天下大乱,还望月王言明。”
一旁的白风西护法不由点头,向白西风说道,“此番你出山寻得此子功德无量啊,看着小童年纪幼小,但虑事先机俱都切中要害,又有和善之心,料想能够解开千年玄剑机奥的非他莫属了。”转头又向詹琪言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且不问问云风那泉灵乳味道如何。”说毕哈哈大笑。
詹琪不由得脸色微红,原来偷送泉灵乳早已落入他人眼中,但转念一想,在座俱是武林大家,被他们发现这一举动又有何妨,“让您见笑了,切不可责备云风哥哥,是我一厢情愿。”众人俱都哈哈一笑,只听月王再次开言。
“先说这三劫复生之法。西泠一派以三为尊不无道理,凡是只有周而复始才可臻于治道,且由三生六,由六演九,这三都是基础。正是这个道理,这三劫复生之法需习练之人经历三次劫难,每次劫难会突破一重瓶颈,使自身修为更上层楼,直至三劫之后,功力始成,可与当今武林十大顶尖高手并列。但这功力修习起来也风险极多。”
看着詹琪脸色随着月王言讲越来越白,月王继续言道,“玄剑锋利无比,断金削玉自不必言,玄剑之秘不仅可以帮助习练之人学得无敌武功,还有另外一重功用,但这功用究竟为何,自西泠一派创始以来,还没有人得窥堂奥,这就要看你的机缘了。”詹琪听到此处,对玄剑,对西泠阁颇生向往之心。只听月王继续言道。
“这番修习,就算你天纵英才也要十余年之功,至于那江湖祸乱倒也不急在一时,料想你功成之日尚可游剑江湖,造福苍生。这十年修习又有不同的进阶,看云风也算聪颖,目下刚刚扎好了习练冰火内罡的根基而已。”说罢,轻轻拍了拍邹云风,脸露笑意。
詹琪看在眼里又想起自己父母,父严母慈,日日承欢与膝下的时光实在令人思念,但此时物是人非,不由得又流下泪来。众人一见,俱都安抚,邹云风更是走到詹琪面前,“琪弟,你且安心在此,有我们大家陪伴于你,莫再伤心。”
詹琪感激的握住邹云峰的手,虽然眼泪还在眼圈打转,已高声说道,“我愿选这第二条路径,学会不世武学,行道江湖,勘平乱世,也扬我西泠一派宏威,报却灭门冤仇。”
众人齐齐点头,脸含笑意,“如此甚好,但愿你有这机缘,得偿所愿,也不枉我西泠一派世代护剑之辛劳。既然如此,晚饭之后且让云风陪你回房,让他将这西泠阁内地形向你言明。你的饮食起居自不必操心,我就安排点翠侍候于你,明晨开始入门文事。”言毕又用了些餐饭,几人尽欢而散。
邹云风拉起詹琪向第一进院落中詹琪的房间行去。一番演说,詹琪方知这山腹之内西泠阁中还有那许多紧关节要的所在。由此也开始了詹琪担当武林道义,成就惊天事业的人生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