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是想着,朝悬心微微一笑,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
“早啊,大和尚。”
话音刚落,就听雪洞外有人高声喊:“悬心师父!悬心师父!救命啊!”
贺连越听出是金翁的声音,拊掌笑道:“肯定是他们昨晚被雪埋了。怎么还能逃出来一个?算这小子命大。”
悬心作势起身,却冷不丁被他拽住了袖摆。两人猝不及防落了个四目相对。贺连越抬眉问:“你干嘛去?”
悬心怔了一下。
“我昨天跟你说什么来着?”贺连越一脸恨铁不成钢,“斗米恩,升米仇。你非要救他们做什么?都救两次了,也该够了吧。”
金翁使劲拍着他们的冰洞口,喊道:“悬心师父,快来救人呐!”
贺连越听了,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你瞧瞧,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呢。这是求人的口气吗?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眼见悬心还是走了出去,气得往后一仰,四脚朝天倒在冰床上,盯着冷白的洞顶,撇嘴说:“和圣母真是聊不来。”摸了摸鼻子,暗道:管我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贺连越抄着手出了冰洞,只见眼前茫茫一片,除了白,还是白,连天空都脆得像张晒干的薄纸,苍白得没有一丝颜色。
偶尔掠过的飞鸟,成了雪白图景中唯一的点缀。
他蹲下身,刨了半尺雪,才挖到石头,在手心里掂了掂。眯着眼睛,扬起脸来,将石头顶在拇指上,“咻——”地弹了出去。
那粒石子被高高射向天际,足飞了有四五丈才坠地。
他目送石子落下来,消失在雪里,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差得远呢。”换作他没受伤的时候,哪有打不中的道理?
贺连越又弹了几次。最好的一回,擦着鸟尾飞过去,打下来几片羽毛。
正当他长吁短叹的时候,远远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土黄。贺连越停住了手,盯着那影子看。看了一会儿,便淡淡地把目光转回来。悬心从他身边走过,顿住了脚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走啊,停在这里干什么?”贺连越大喇喇地蹲在地上,恶声恶气地说着,还朝他翻了个白眼。
悬心垂着眼睛,慢慢走了过去。
“现在倒是听话。”贺连越嘟囔道。他手心里的石子握得温热,暗自心道:要是再打不中鸟,被大和尚看到,这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他定睛凝神,将仅剩不多的内力集于指尖,一瞬不瞬地望向天空。
终于又候来一只笨鸟,扑扑地飞过山顶。
“好机会!”他眼睛一亮。指间的石子犹如破空之箭,倏地射向那个移动中的黑点。可惜,仍是差了一点——那石子直直地往地上坠,仿佛是落在他的心上,“咚”的一声,重如鼓响。
贺连越把手心里其他石子往雪里一摁,喃喃:“莫不成,老子真的要死在这鬼地方?”他把头埋在双膝间,扯了扯头发,睁开眼,从身下望出去,遥看见一条影子,横在自己身后不远。
“卧槽。”他猛地一回头,“你没走啊?”
悬心雕像般竖在冰洞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尴尬得贺连越头皮一麻,胳膊上一粒粒起鸡皮疙瘩,“你刚刚全看到了?”
“嗯。”悬心点头。
贺连越摸着后脑勺:“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不得杀生,这么血腥的场面,和尚你还是不要看了吧?”
悬心说:“反正你也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