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二主曾定盟,牧马耕种分长城;长城分得塞内外,如何分得人不同?
上回说到匈奴当户大鹰一心要和汉朝使臣的卫士比武较技,张骞的卫士菊不疑拉不开匈奴人的强弓,却把强弓的弓弦给弄断了。匈奴王将是大惊失色。一则是此种强弓乃是东方肃慎国所出,甚是难得,而心中可惜;再者此弓弦乃是牛筋所制,牛筋要有高明工匠精心鞣制,韧性十足,一个九獊一样的射手,能拉千百次,而不会断开,这种弓弦即使在匈奴中也十分难得。如今菊不疑看起来像是个大病初愈的病夫,双臂之力不过百十来斤,却在不经意间把弓弦给弄断了,怎不让人吃惊,让人起疑?
九獊上前一把抓住菊不疑的胳膊,把他像提一只小鸡一样的提了起来,嘴里嚷道:“好小子!你用的什么妖法,把我的宝弓弄坏?”
菊不疑摊开手,笑道:“你看我的手里什么都没有。是你的弓用的时候长了,你刚刚射箭,又用力过猛,自己弄坏了。倒找我的麻烦?”
焉耆王令九獊放下菊不疑。九獊无可奈何地放下菊不疑,转身拾起地上的坏弓,挠着头皮,不明所以然。
嫣然公主走近菊不疑,笑道:“你变的戏法真好玩。教教我,好不好?”别人只当她是小女孩的好奇话,没怎么在意,菊不疑却是大吃一惊。他看着公主,见她笑嘻嘻的,不知道她是真的看出来了什么,还是碰巧。遂对她笑笑。他不知道这小姑娘虽然是个北地胭脂,却是汉人乳母养大,那乳母又是个老儒的女儿,跟着父亲读了不少的诗书;后来又嫁于一个儒生,与儒生琴瑟和鸣,又读了一些书,却在匈奴入侵之时,刚刚生下一个孩子,一家三口被抓住,儒生耐不住饥寒,一命呜呼,孩子被眼睁睁的扔入山谷,女子伤心欲绝,却被掠入匈奴;焉耆王阏氏见这女人落落大方,不像一般女人或胆小如鼠,或粗鄙不堪,一番交谈,她竟然是见识不凡,就留在身边,恰好阏氏也在这时产下一女,这汉女又学过几天医术,伺候的阏氏身体很快康复,阏氏见她能干,就把女儿交予她带看。这汉女把这匈奴小公主当做自己亲生,把自己记得的所有诗书,在公主刚会咿呀学语的时候,就教她记背,稍大些,就教她写字认字。焉耆王和阏氏虽然对女儿学习汉文不以为然,也是一笑置之。谁知这小公主却是聪明绝伦,什么文章都是一学即会,这汉女乃是一个穷乡寒儒的女儿,丈夫也没有多少书,所以会的也不过是那么几本常见的书,可就教不了小公主了。有一年焉耆王拜见老单于老上稽粥的阏氏,这阏氏是汉室的公主,一见之下,十分喜欢这女孩,就把嫣然公主带在身边,这汉公主跟那汉女又不同,可以说当时能够看得到的书,她都能见到,身边还有很多的书籍,阏氏眼界高,学识自是不凡。嫣然跟着阏氏又学了汉地的大量典籍,同时阏氏身边还有很多的汉人,虽然都是宦者,却是各个都是人精,给她说了许多的汉家故事,包括很多的宫中秘事。这焉耆王的小公主虽然没有到过汉地,对汉家的事情可是一点也不陌生。菊不疑的戏法可以瞒过别人,她一见之下,略一思索,就知道是咋回事了,倒并不是她看出了什么。因为她在阏氏身边时,有很多的宦者,所以见到菊不疑感觉很亲切,才让他教自己。菊不疑哪知道这些,被惊得满手的汗。
王相密络石说:“原来这位兄弟是位内家高手!失敬了!”密络石走近菊不疑,伸出手,菊不疑也伸手,两人相握,菊不疑心中一震,原来密络石竟然用的是和他一样的功法!密络石也是心中一惊,感觉到对面这个人的功夫好像比自己还要略胜一筹,但对方的年龄小的多,不禁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多年来沉溺酒色,懒于练功。两人心灵相通,同时收手,拱手站立。密络石说:“小兄弟师承何人?不知能否见告?”
菊不疑一笑:“我师傅说,他在匈奴有个同门,看来就是阁下了。论起来,我应当尊称您一声师叔。”
密络石一摆手,“江湖之中,能者为高。你现在的功夫修为已经高过我了,将来更加不可限量。我和尊师早已经分道扬镳,你也不必多礼。”说完,转过一边。
菊不疑也不再多说,站回张骞身后。原来菊不疑很小的时候就因家中犯罪,被罚入宫中,成了太监。因为聪明伶俐,在伺候一个老太监的时候很是勤谨,老太监喜欢他的机灵,又自伤身世,同病相怜,就把自己修炼的一套功法交给了菊不疑,并且和他讲说一些自己年轻时的江湖经历,说道自己本是匈奴人,在匈奴有同时学艺的同门。菊不疑也只是随便听听,并没想到自己有机会来到匈奴。
周伯让老二轩辕铜缇站在当场,轩辕是个个子矮小,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周伯突然出剑,只见剑光闪动,然后突然收剑。众人不明所以,甚至没有看清周伯的剑的样子。突然有人惊叫:“呀!”手指着轩辕铜缇,轩辕铜缇的帽子忽然片片散开,像十几只蝴蝶般飞起!这是周伯的眼疾剑快,也是轩辕铜缇的胆大,更是兄弟二人的心意相通,才能做到。如果轩辕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举动,可能就好受伤。众人轰然鼓掌,叫好。众匈奴人虽然没见过高明的中国剑法,却也都是识货的人,知道二人的本领高强,心中暗自忌惮。
北门客是四大剑客的老三,他对老四暴卯笑道:“咱们哥俩也玩玩吧。”
暴卯点头,二人进入中场。北门客手中的剑弯弯曲曲像是一条蛇,暴卯手中是把长剑。二人舞动手中剑,一开始一招一式,人剑分明,瞬间,剑光大涨,人已经被剑光裹住,看不到人了。周伯请匈奴武士把手中的马奶泼洒过去,只见大碗的奶泼出,酒滴四散,洒的人身上落满了白色的奶点。一袋奶洒完,二人收手,只见二人身上只有三两个白点。众人再次轰然叫好。四个人退到张骞的身后。
嫣然公主虽然生在王家,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功夫,看的是目瞪口呆,缠着焉耆王,非要跟着几个汉人学习剑法。焉耆王一是爱女心切,再者是也想找个借口留下几人,就暗暗打主意。
汉人展示了高明的剑法,匈奴勇士显示了卓越的箭法,双方各自显示了自己擅长的玩意。
匈奴武士自知他们的剑法高强,自然无人再敢找他们比试。场面有些尴尬。
大鹰挑起了比武之事,现在看汉人完全占据了上风,就站了出来,挥手让几个卫士退下,他知道那几个卫士绝对不会是这几个汉人的对手。他见嫣然公主的眼光只是盯着张骞,对自己是瞧也不瞧,枉费了自己对她的一片心了,心中是又妒又恨,他望着张骞说:“使君手下果然是虎狼之众!还请使君随便指派个人,指点在下。”
张骞见众人露了那么一手,大鹰仍然敢于上前挑战,不禁疑惑,此人是身怀绝技,还是另有目的。
梅不平是四大护卫的大哥,他看出大鹰脚步沉稳,眼中精光四射,远非那些酒色之徒可比,就对张骞说道:“请让小人领教匈奴高人的功夫。”张骞颔首,说道:“小心!”梅不平说:“我会小心的。”走向场中。
大鹰说:“未请教阁下大名?”
梅不平淡淡地说:“一个待罪之人,有什么大名?朋友们叫我梅不平。”
大鹰问:“我们是空手还是用器械?”
“随君之便。”
大鹰说:“我就在拳脚上领教了。”
二人走到傍边的草地上,不再虚套,拉开架势,使动拳脚,这一番自然和菊不疑不同,好看的多。只见大鹰拳脚生风,每一拳都好像要把梅不平打烂,每一脚都要把梅不平踢碎;再看梅不平不慌不忙,游动身子只在大鹰拳峰脚劲之外游移。大鹰的拳走的是刚猛一路,梅不平却是灵动为主,大鹰拳脚到处,风声呼啸,地上的沙石飞扬,好似狂风的中心,梅不平恰似狂风中的落叶,随风飘摇,大鹰的每一拳都好似打到了梅不平,张骞等人捏了一把汗,但梅不平总是恰好躲过;每一脚像是踢到了梅不平身上,引得众人心跳到了嗓子眼,梅不平又轻松的闪开。一众匈奴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伴着起伏不定的惋惜声,夹杂着汉人的几声惊呼。
周伯等人已经看出梅不平不是大鹰的对手,只能处处挨打,而无还手之力,只靠着过人的轻功和对方周旋。但是众人又自忖,以大鹰的本领,自己上前也不行,想到这些,四大剑客有些汗颜,没想到匈奴中也有如此的功夫高手。张骞等人是暗暗着急,又束手无策。
正在这时两个人之间倒了一个,却原来如果一拳一脚的打斗,梅不平早已不是大鹰的对手。众人在场外看的是心惊肉跳,梅不平却更是惊心动魄,大鹰的每一拳虽然没有打中,拳风所及,却已经脸上皮肤发紧,头皮发麻,时间越长,压力越大,越来越感觉到浑身酸痛。梅不平心中暗叫不好,要想办法败中取胜。要说梅不平在宫中做了这么多年的护卫,虽然真正的硬仗没碰见过,但却见识过很多高手的比拼,一些人的临危不乱,先败后胜的本事,他都偷偷的记在心中。于是,急中生智,大鹰一脚踢向他的面门,梅不平顺势倒下,大鹰以为自己的攻势建功,心中大喜,放松了提防,却见梅不平人在地上,双脚连环飞起,大鹰心知上当,已经被梅不平蹬在腰臀之上,把大鹰蹬翻在地。说起来话长,事实上梅不平倒地、起脚、中人、大鹰倒地,都是一瞬间就发生了。匈奴卫士、王将等等只等大鹰打倒梅不平,在为大鹰提劲,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张骞等人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却见梅不平早已上前要扶起大鹰,大鹰纵身跳起,一掌打在梅不平的脖子上。梅不平早已看出大鹰不怀好意,对他的一掌打来头微微一侧,卸去大部分力道,好像生生受了一掌,口中喷出一口血箭!大鹰也没想到这一掌能够得手,刚才上当的困窘和愤怒消散了。一众汉人见大鹰如此的卑鄙心中愤怒,嫣然公主已经叫出来:“卑鄙!”张骞和大伙奔过去,竹不直和兰不开扶起梅不平,梅不平在竹不直耳边轻声说道:“没事。”竹不直马上明白梅不平的意思。这时大鹰早已回到宴会中,众匈奴人也不值大鹰的作为。本来在打斗中间,使些计谋理所应当,但是在中计失败之后,偷袭来帮助自己的对手,就卑鄙了。
焉耆王也感觉脸上无光,过来亲自问候梅不平,张骞和梅不平都向他道谢,焉耆王命人拿些**跌打的匈奴草药,张骞让甘父接了,再次谢过焉耆王。然后张骞向焉耆王告辞,竹不直、兰不开架着梅不平回到自己的营地。
已进帐中,梅不平推开二人,向张骞告罪:“小人没事。让天使大人和各位担心了。”梅不平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他虽然卸去了大鹰大部分的力道,但是大鹰心中怀愤一击,力道仍然十分惊人。一掌打在他的脖子上,脖子当时看不出,现在却是肿了老高。驼子给他熬了些药喝了,吐出了一滩淤血,驼子才松了口气。张骞和众人这才放心。众人谈起大鹰的功夫,都是心中叹畏,不知如果以后他再次挑事如何应对;又谈到九獊的箭术和他的强弓,汉人中少有。四大剑客的老三北门客笑道:“天使大人忘了一个人。”
“哦!谁?”
“大人的老长官,李广李将军!”
“我咋能忘了他!李将军的大黄弓当然可以比的过九獊!只是看来匈奴中像九獊的应该不少,而我汉人中李将军又有几人?”
“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众人宽慰张骞。张骞又想到匈奴的军容,匈奴的战马,看来汉凶之战胜负之数还很不确定,这些皇帝知道吗?
夜色笼罩了大草原,只听到匈奴营地传来阵阵的笳鼓筚篥的乐声,或幽怨,或苍凉,或悲壮,其间夹着苍凉雄壮的歌声,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却悠然想起南面高高的祁连山,皑皑白雪,青青草原,白白羊群。汉人营地中有人吹起了笛子,高亢激越,随即洞深悠远的洞箫声响起,又有人弹起了琴,琴声铮琮,笛声、箫声、琴声渐渐想和,让人想到了长安的烟柳繁华,关东的人物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