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乍放大漠香,立根不离乱石傍;风吹瓣飘混草土,徒惹少年费思量。
男人手中拿着的孔几近的短剑在他被女人抱住腿摔倒的同时已经扔到了一边,他们两人同时摔倒地上,女人的双手不停地击打在男人的下半身,男人的双拳也没有空着,擂鼓一般打中了女人的头上、脸上。两人被身上的痛苦激励,野性大发,女人突然抱紧了男人的腿,在又连续挨了几拳后,趴在他的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男人闷声嘶吼,双腿弹动想要把女人弹开;双手不停地撕扯女人的头发。
孔几近惊骇至极,虽然是他有意挑起了两夫妻的殴斗,却也没想到是如此的激烈。在刚进入他们的帐幕时,他就发现女人脸上有刻意隐匿的伤;她走路有一点不自在;在和帕塔提王子喝酒时,她在附近逡巡,欲进不进,欲走不走的。男人眼神闪烁,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觉得一定是夫妻两人之间厮打造成的,不像是跟别人打的。在醉后被他们捆绑了,他醒来之后,看的更清:男人脸上、脖颈的伤,不是扭得就是掐的;再看女人曼妙的身形,娇媚的脸儿,流波眼眸;男人的粗野横蛮,蠢笨糙愣,两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遂以言语挑动,谁知道两人竟然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根本不用他费多大的劲!
孔几近突然听到了有人来到的动静,心中一凛,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自己这样赤条条的被人捆着。两个要命的家伙还在厮并。他想要挣脱开绳索,却发现对方用的是牛皮条,根本难耐它何,叹气放弃了挣扎。两个人走了进来,地上厮打的两人,还有一个赤身**被捆成了婴儿状的人,把他们吓了一大跳!孔几近却心头大安,这两人却是跟着帕塔提王子的随从。他们去而复返,一定是为了自己。
果然,那两个拔出了腰刀,他们的刀是弯月一般的,闪着精光,一个看着在地上野兽一般陷入疯狂打斗的两人,一个缓缓地靠近了孔几近,看着孔几近的眼睛,轻声说道:“你,还好吧?”孔几近点点头。对他笑笑。那人挥动手里的刀,孔几近只觉得凉风飒飒。身上绑缚的牛皮条纷纷断落,掉到地上,身上马上轻松了。他慢慢的爬起来,向那人致谢,那人却已经掉头到了那一对夫妻的跟前。孔几近不管他们,赶快找到了自己的衣服,穿上了,把两只异形小弩收起了,小刀插进了鞋底,几个金币也揣进怀里。那边侍从已经把两夫妻从癫狂之中打醒了,两人看着侍从手里寒光闪闪的钢刀,突然趴倒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屋里吧啦的说着些孔几近听不懂的话,显然是他们波斯的语言。看着两人衣服已经撕成了碎片,身上一条条、一块块的青紫和血里污啦,眼睛里面的极度恐惧,孔几近对他们的痛恨迅速地消失了。
侍从让两人起来,换过了衣服,命两人跟着他们一起去王子那里。两人换了衣服,刚刚稳定的心神听说还要去见王子,马上又变色了。男人一屁股坐于地上,口中呜呜大叫,好像个孩子在撒泼。女人眼睛里也流露出了难得的柔情,上前搂住了他,温声说着什么。孔几近望着侍从,一个轻声说道:“他害怕见到王子。因为王子在我们波斯流民中最是激愤有人残害无辜,偷盗他人钱物的。王子对我们说过:我们现在虽然流寓别国,早晚还是要回到我们自己的国家的。他国人民容留我们,如果我们自己不自重,无端的惹是生非,如何能够取信于人?以后怎么回到波斯,怎么复国?他今天竟然敢伤害王子的朋友,那明天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他既然不把王子的教训当回事,王子自然要重重的惩处的!他是害怕王子的惩戒,才不敢前往去见王子。”
孔几近没想到一个失去了王国的流浪王子在他的臣民中,居然还有这么崇高的威名,吓得一个触犯了他的戒令的人,一个那么高大威猛的家伙心胆俱丧了!孔几近笑笑,说道:“我们只是在玩闹。他们不是要害我,而是我自己在跟他们玩。王子那里就不要他们去了吧。”两个侍从睁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这个奇怪的汉人会为两个抢掠他的财物,并且还要伤害他的人说好话;两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人也没想到为他们开拖的竟然是那个差点死于他们手中的人!他们停住了哭闹,惊讶地看着孔几近,两个侍从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你不是,不是在保护什么好人,他们,他们可是坏人!坏了我们王子的戒令的。即使你不告他们,王子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孔几近倒没有想到这一条,他觉得只要自己说没事,别人自然就不会深究的,却没想到还有戒令一说。他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保住这俩人的生命。
两个侍从对夫妻二人道:“快快跟我们去见王子领罪!人家汉人都替你们说话了,你们自己就不知道羞愧?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们波斯的勇士!马金,平常你看起来也是个,是个,他们汉人怎么说来着?好强盗?好盗贼?好什么?好汉人!你是个好波斯!”他也搞不清跟孔几近说话的汉人说的什么“好汉”、“好汉子”、“大汉”的区别与意思。孔几近笑道:“是‘好汉’!就是,英雄、勇士的意思。”他也拿不准那些人说的,他觉得可能是一些被匈奴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流浪的汉人,逐渐地聚集起来,为了生存而开始杀人越货,害怕被人诅咒诟病,对被他们抢劫的,强要大伙称颂他们为“好汉”,强盗怎么就成了好汉?大伙会认同吗?还是所谓的盗亦有道的,异样的强盗?真的就是“好汉”?
那个酒帐主人马金听了侍从的话,果然不闹了。虽然还是有点怯气。却也爬了起来。他的女人帮他整整衣服,两人昂然走了出去,侍从跟着出去,一人对孔几近道:“王子酒醒了之后,担心尊驾,让我们来看看尊驾,尊驾是不是去拜见我们王子?”他们意似希望孔几近去见王子的,好像希望孔几近去替马金夫妻求情的。孔几近笑道:“谢谢王子的盛情!我当然要觐见王子殿下的。”两个侍从颔首。孔几近跟在他们的后面,几人出了酒帐,外面的寒风刺骨的钻进了衣服里,抬头却是满天的星斗。孔几近默念,原来今天就是元旦了!
他一路嘘唏,几个波斯人却不知他心中的诸多感慨,急匆匆地到了一处帐幕前面,孔几近抬头看看,帐幕上面一只展翅欲飞的黑鹰,别的却没有什么与别的帐幕的不同之处。进了帐幕。帕塔提王子居然没睡,还有几个年龄不等的波斯人陪着他。他们没有在意两个卖酒的男女。而是齐刷刷的把眼睛盯在了孔几近这惟一的外人的身上,眼睛里是戒备还有不解。帕塔提也有点意外孔几近的到来,急忙站起,对大伙道:“是我的朋友!与我喝过酒的。好汉子!”一边大笑着迎了上来,张开了双臂,孔几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吓了一跳,不知该怎么样应对,王子已经合拢双臂抱住了他,笑道:“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你,好朋友!”摇晃着,孔几近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抱住了王子,笑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打扰了王子的清净。”
“噢!好朋友,没有打扰的。快快上酒,我们继续喝个一醉方休!”众人重新坐定,一个侍从在大伙做好后,对王子等禀报:“马金和他的老婆两人,在自己的帐幕里面,偷盗客人的财物,还要伤害客人的生命。请王子令,如何处置他们?”那两个已经在刚刚进了帐子的时候就跪在了帐子的口处,孔几近瞧去,马金巨大的身躯却是觳觫觫的抖个不住,他老婆娇小的身形也是抖个不停。
王子等人大惊。王子身边一个贵官叫道:“怎么?马金竟然做出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事?马金,是真的吗?”
马金低声道:“是。王子殿下。”看来此人也是个王子。
“马金,你是为帕塔提王子做事的。每年为王子挣下了几百个金币,怎么会为了几个金币就会眼红的?我怎么不相信?”孔几近心头一跳,这人在指点马金说话呢,他心里也清楚了马金的身份,以及他在王子心中的分量。但是,马金却没有听出了这个王子话中的意思,仍然没头没脑的跪着,不知道怎么回话,他老婆却机灵得很,听出了话外之音,略加思忖,娇声道:“王子,我们冤枉!”
“哦,说说怎么冤枉?”
“我们本来是要给这位客人准备睡觉的地方的。王子走了之后,客人就醉的一塌糊涂了。然后我们见到了从客人身上掉出来的刀子!王子殿下,这是王子的客人,本来我们也没有怎么多想,可是,他的袖中还有一个可怕的武器!我们两人商量,他是个外国人,见到了王子,为什么身上还有这么些奇怪的武器?是不是想对王子不利?因此,我们两人添了小心,把他身上的东西搜了出来。没想到就在这时,他醒来了,对我们施了魔法,我们两夫妻就突然陷入了混乱,自己打了起来!我们只是怀疑他是个别有用心的人。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我们是冤枉的!”
孔几近觉得自己好像进了别人的一个圈套里面了,他想不明白哪里的问题,自己怎么就成了别人的猎物。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冷眼旁观,看接下来会怎样。帕塔提也在耐心的听着,他觉得孔几近不是坏人,只是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他转向了那个王子:“提各,你觉得呢?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个叫提各的王子冷笑道:“她当然是假的!帕塔提王兄的朋友怎么会是个别有用心的人!我们大流士的子孙,鹰眼视人,最会鉴别羊群和恶狼。”孔几近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的什么。马金却回过味来,他只是反映迟钝。却并不是个笨蛋。高声叫道:“王子殿下!那个人。那个汉人的确身上带着萨珊的金币!还有杀人无形的袖弩!金格王子就是死于这种袖弩之下的。我们,我们害怕王子被骗,才,才把他捆住的。我们错了,应该报告王子的!”
所有的贵官都不自觉的退开了,一群侍从围住了孔几近,帕塔提的眼神中带着厚重的失望,最后退开了。孔几近看着帕塔提王子。苦笑道:“如果我说是个误会,这些东西都是在意外的情形下得到的。殿下会不会相信?”他随即摇头,“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几个侍从把他像小羊一样的抓住了,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两个精致的小弩,还有几个金币,金币上面的人头让他一直困惑,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什么萨珊国王的头像。孔几近被人吊了起来,他的四肢又难受起来。提各王子走近了他,眼睛里面带着叹息和痛惜:“你干么做人家的杀手。要来害我们大流士的子孙?我们已经失了国家,难道还要让我们失了后不成?”孔几近摇头。“你们一定不会失了后的。马上要死的是我。对了,你们抓住了奸细和杀手,不会再让他逃走的吧?那么下一步你们会怎么处置我?”众人大笑,马金和他的老婆也跟着大笑,他们已经被赦免了罪行,反而因为揭穿了奸细的面目,救了帕塔提王子而得到赏赐。
帕塔提王子看着孔几近,困惑不已:“你怎么知道我是波斯流亡的王子的?而故意接近我?你的同伴呢,还有多少人在匈奴?你们为了我,倒是下了大工夫!”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带着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