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坐在闹哄哄的大排档里,身后走过几个拎着大绿棒子穿着老头衫的中年男人,还有人要吆喝着叫老板再来二十串小牛肉。
张三莫名看见了十六七岁的吴语,她也是这么拖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她。
“跳吧。”穿着校服的少女这么说道,“跳成个瘸子,也还有一条健康的腿。”
“实在不行,我以后帮你推轮椅,我们上街去乞讨。”
一身职业装的女人摇晃着装在脏兮兮玻璃杯里的金黄啤酒,眼带笑意,“登台的时候我要最好位置的票。”
张三最后骑了辆共享单车回了家。
晚风吹过她未绑起的长发,街边路灯盏盏,把她的影子裹进了婆娑的梧桐树影里。
枯黄的叶子落进她的车筐,张三下意识停车,把叶子扔了出去。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她索性就锁了车,很遵纪守法地把车停到了非机动车停车区域。
走进小区,夜已经算是深了。
楼栋里灯火熄灭了大半,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漏出点光线,象征着仍有人挑灯未眠。
张三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高中的时候也睡得很晚,数不清的作业,和看不见尽头的预习与复习。
又不是那种不需要学习也能稳坐第一名的学神,看上去漂亮的纸面成绩总是用苦读支撑着的。
和她看上去的摆烂气质不同,张三是个很努力的人。
张爱华习惯在晚上十一点给她热一杯牛奶,然后就去睡觉了,反正已经不是小学生了,学习不需要家长陪。
把牛奶喝完,再等半个钟头,张爱华就睡熟了。
张三就会轻手轻脚地跑到阳台上。
这种s市老房型总是逼仄,两边住户的阳台挨在一起,亲昵又恼人。
微光从李峙那边的阳台里漏出来。
她敲敲不锈钢的晾衣杆,声音清脆又很有穿透力,很快隔壁就会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玻璃门被推开。
李峙就会出现在阳台上。
夏天会是旧t恤和校裤,冬天会是厚实的中年人最喜欢的那款格纹珊瑚绒睡衣,笑盈盈地望着她。
他们会漫无边际地聊个十分钟,如果没什么话好说,那就是五分钟。
对话的结束往往是张三的哈欠。
“晚安,李四。”她说。
“晚安,张三。”少年李峙也这么说着。
他往往是不看她的,而是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零落的光芒落在漆黑的瞳孔里,像是星光坠入湖面,然后熠熠生辉。
道晚安后,张三就会去睡觉了,而李峙的灯则会亮到半夜。
有的时候张三凌晨起来上洗手间,探头能看见他阳台未熄的灯光。
张三知道李峙比她更加努力。
他和张三不一样,没有张爱华女士和整个家庭作为后盾和底气,而他想要的又更多更远。
他现在想要的东西都拿到了吗?张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体面的工作,优渥的薪水,现在还有已婚人士的稳定身份这是十七岁的李峙想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