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呆了这么多天纹斛难得出了屋子,他没来过朝云山,自然摸不清东南西北,好在山上杂使仆役不算少,多问几个总能问出厨房的位置。
他走得很慢,背上的伤还未全长好,经不得折腾。这样慢慢走慢慢看,竟也没花多长时间。远远闻着烟火气,纹斛突然想起了从前同阿宁去厨房抢吃食时的场景,过往辛酸皆已成空,阿宁记不住,他也不愿记着,挑挑捡捡,竟能拼凑出许多欢喜。
面上带着浅笑,脚底也快了许多,纹斛提步跨过门槛,一眼便看清了里面的那人。
少年白衣俊挺一身正气,干净利落地提剑,架厨子脖颈上,面无表情地说:
“不会做桂花糕就杀了你。”
纹斛:……
“咳。”
上前两步把抖成筛子的厨子给救了下来,纹斛伸长手敲了敲卫宁的脑袋。
“你还是小孩子么。”
卫宁摸了摸被拍的地方,摇头。
纹斛又拍了一下。
小时候打劫厨子的事儿没少做,可那毕竟仗着年幼,如今他们什么都仗不了,有什么理由再胡闹?
“给人道歉。”
厨子是听说过卫宁恶名的,哪里敢叫他道歉,连连摆手说不用,差点要给卫宁跪下,纹斛看得头疼,卫宁反倒一脸得意。
“他说不用。”
纹斛更头疼。
疼得肚子有些饿了,从厨房里拿了四个馒头盛了些稀粥咸菜,两人将就吃完,纹斛大病初愈精神头不是很好,这会儿又有些犯困,本想将卫宁叫走免得他再生事端,结果往边儿上一抓,又抓了个空,扭头一看,个混小子又把剑架到了厨子脖子上,正义凛然地说:
“不会做桂花糕就杀了你。”
纹斛:……
费了好一番功夫,纹斛终究还是把厨子从卫宁手底下解救了出来,看着脚软成面条的厨子纹斛也不忍心再在这里呆,拉了卫宁就往外头走。
卫宁很疑惑。
“不要桂花糕了么?”
过往杂役瞧见纹斛这个陌生面孔拉着卫宁都觉新鲜,从来没见过这樽佛这般听话过,不由停下脚步来看热闹。
“这个小个子的瞧着眼生,也不知同卫小兄弟什么关系。”
“嘿,看不出来了吧,肯定是个世外高人!你没看卫小兄弟都不敢惹他么!”
稀里糊涂的,纹斛在朝云山众仆役眼中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能把那样凶悍的卫宁训得跟孩子似的,不是高人谁信呢!
纹斛耳朵还算好使,自然听的清这些人在说什么,也不去解释,只将阿宁拉着一路往回走。自受伤到现在从未沐浴过,身上痒得厉害,今儿个趁着清醒还需得洗洗。
好过再叫杨靖替他擦身子。
纹斛这辈子只想拖累手里攥着的那一个,旁的,容不得半点不清不楚。
“桂花糕先记着,等你学会了如何做再还我。”
纹斛捏了捏卫宁的掌心,稍稍用了些力气,卫宁觉着不舒服,却不敢将手缩回来。
“为何捏我?”
“因为你傻。”
卫宁刚来朝云山那会儿也有人试图给他立规矩,教他礼貌待人,可是这不仅得冒着生命危险,关键是付出再大耐心去教,哪怕当真教会了呢,隔几天照样自动清零。
多努力几次,自然也就没人再愿意这样做了,没人管,没人指正,他便这般半点拘束也无地横行霸道了几年,以至于如今朝云山上的人多绕着他走。
哪怕是这样一个麻烦精,人家也没撵他走,还给了饭吃,给了衣服穿,这是恩,必须得记着,光记着还不够,还得想办法还干净。
也不知朝云山的人有什么用得着他们搭手,纹斛今天是头一回出来逛,自然摸不清头绪,想来想去想不通,干脆先丢到一旁把卫宁教好了再说。
“不能仗着你浑就可以随便欺负人,知道么?”
卫宁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只规规矩矩听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