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的天色暗了下来,我先找了些烂木头干草之类的点起了篝火,然后把干粮烤了烤才开始吃。
见我点起了篝火,有的伤势较轻的镖师也点起了篝火,一会儿功夫就有十几处篝火亮起来了。有了篝火,大夫的视线变得更清楚了些,缝合伤口用的针也方便消毒,也有人开始烧热水,用毛巾蘸热水清理伤员的伤口。
见我和屠一雄没事,屠一一根本没的闲,又去照顾其他伤员去了。一开始的那个镖头姓赵,此时赵镖头拄着个简易的拐棍儿走到我身边,先看了看屠一雄的气色有些好转,已无大碍,这才坐到篝火旁跟我聊天。
“小伙子厉害啊,老赵我今天算是让你救了两回了。”
“赵镖头言重了,什么救不救的。”
“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们镖师走南闯北的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最看重的就是个情义。若不是你及时拔刀相助,弟兄们遇第一波劫匪时就得没命,你不仅救了我老赵,今天镖局所有的弟兄都得承你的情。”
“赵镖头越说越言重了,我不过是略尽微薄之力,可不敢邀功。”低调低调,我得记得低调。
“你就别谦虚了,今天要不是你,不知我们还得死多少人,包括我和一一估计都得栽在这里。”屠一雄恢复了些力气,但是气息还是有些虚弱,眼神中却充满了感激的意味。
“别说我了,你怎么样?还是喊大夫过来看看吧。”我反问屠一雄。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残毒了,休息一下就好。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的药,不然我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屠一雄艰难的抬手对我行礼,我赶紧把他的手按下。
“那是你运气好,这几株沙竿是我今早刚采到的,你就好好休息吧,咱们都少说话吧。”真的很久没觉得那么疲惫了,我索性躺在了地上两眼望着天空。
太阳早就落下去了,今夜依然只有金月高悬天空,月光给戈壁滩带来了些许亮光,呻吟声、哀嚎声、救命声、咒骂声……此刻都成了我思绪的背景音,曾经在山林里跟野兽搏杀的场景开始在我脑海里回放。
曾经让我感觉到骄傲的与野兽的生死搏杀的经历,如今回想起来却完全没有了震撼的感觉,野兽那透着凶光的眼睛、流着腥臭口水的嘴巴、长长的尖牙利齿……如今都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不同的是,劫匪头子放肆的大笑、断头的脖颈喷射的鲜血、被我砍成两截的劫匪死前绝望的眼神、断腿的劫匪在地上艰难爬行的样子、重伤濒死的劫匪向我伸着手眼中充满渴求的望着我的眼神……充满着鲜血与死亡的一幕幕伴着哀嚎冲击着我的大脑,我猛然坐起,身上冷汗直流,沉重的喘息声宣泄着我的惊慌,我终于明白杀人与杀野兽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劫匪的生命就如草芥一般,才半天的时间,就有百余人在我手下或死或伤,更不要提还有其他人的战斗。最初一场不到两百人的劫镖护镖迅速发展成了前后双方投入远超过千人的战斗,仅死亡人数就超过五百,其中包括近百的屠家镖师。
凄厉的乌鸦叫声响起,让凄凉的月光照耀下的荒野更增添了一股人间炼狱的凄惨。
大夫们依旧忙碌不停,屠家的人手把伤员都交给大夫治疗后又开始收集镖师们的尸体,至于劫匪们,有价值的正在被屠老板审问,没有价值且伤势较重的直接就被补刀了,伤势较轻的都被绑了起来,以屠家对待劫匪的态度来看,或许迎接他们的将是生不如死。
屠一一终于回来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拿起水袋一阵顿顿顿之后,才说了句:“累死我了!”可是说完却见没人理她,只好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追击的人马终于回来了,回来的人马气势很足,好像也抓住了许多劫匪,但是领队的人显然有些沮丧。
穿着警察制服的那个应该就是屠一一的堂哥屠一英,胡杨乡警察站的站长,他带着失落的语气对屠老板说着追击的情况,虽然抓了不少劫匪,但是领头的几个跑得太快了,没追上。
屠老板安慰了他一句后,就开始招呼所有人回程。
这次我没有再跟在队尾,而是骑马走在队伍中间,心里想着终于安全了,今晚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屠一一还得照顾她大哥,没跟我走在一起,赵镖头还得负责押镖,因而要去商队的队伍中巡视,有些无聊的我环顾四周观察着。
屠家的人马分工明确,前面开路、中间押镖、后面压阵,队伍井然有序,许多人还打着火把,浩浩荡荡的几百人拉出来一个长长的队伍。
胡杨乡的警察负责押着劫匪走在商队的后面,不过这些被俘虏的劫匪显然要遭受苦头了,不管受没受伤,此时都是被帮着双手然后又被一根绳子牵着跟在警察的马后面步行,不少劫匪还被脱去了鞋子,光脚走在戈壁滩上实在是要命的痛苦。警察们看似在慢悠悠的走着,但是绝不会停下来,对劫匪痛苦的哀嚎声就仿佛不存在一般,队伍不停的向前走,警察们毫不理会身后的劫匪,不断有劫匪因为疼痛和饥饿开始跟不上队伍的速度而跌倒,于是便被马拖着前行,拖行让劫匪更加痛苦了,他们试图再次站起来,但是双手被绑着无法撑起身子,而且他们也实在是没有再次站起来的力气。倒下的劫匪越来越多,甚至马儿拖着都有些吃力了,但是没有一个警察停下马来,就这么一直拖着前行,直到队伍回到了胡杨乡。
队伍浩浩荡荡的回到了胡杨乡,时间大概已是半夜了,然而今夜胡杨乡注定无眠。
进乡的路口围满了打着火把的百姓,多数都是妇女,大概是镖师们的妻子或母亲。
百姓的目光急切而又慌乱的在队伍中搜寻着,当看到期待的人时就大声地呼喊着,而看不到期待的人时却只能无助地呼唤着名字。
屠老板仿佛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回头命人把死去的镖师们的尸体抬出来给各家认领,立时便有哭声响起,而且哭声越来越多,听得人心碎。
屠老板骑在马上不断地在行礼又不断地说着什么,屠一英也上前边行礼边保证着什么,直到所有的尸体都有人认领完,队伍才终于继续前进。
警察们在停歇的时候已经检查了一遍劫匪的情况,在队伍经过那些哀伤的人们时故意留下了几个明显已经断气了的劫匪,失去了丈夫或者儿子的百姓,捡起石头不停的砸着那些断气的劫匪,她们在宣泄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仇恨,然而即使把劫匪砸成肉酱也无法弥补她们的痛苦。
队伍进入胡杨乡后,人们依然忙碌,押镖卸货的、送医住院的、押解劫匪的……我见此情形没有再去屠家叨扰,而是随便寻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就走了进去。
随便要了间房,又要了些吃食让赶紧送进房间,马儿交给了店小二牵去马厩。回到房间我赶紧先把衣服全脱了下来,换上几件干净的衣服,此时小二也端着吃食来了,我告诉小二让他明早再收拾,于是小二退出了房间,而我则狼吞虎咽般的把吃食一扫而光。吃完饭,我直接躺到床上就睡了,至于洗澡,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