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被圣上斥责的这些日子他闭门不出不说,甚至还一心沉迷书法整个人魔障了似的。陆霜衣记得好像自己到进宫之前都没能见上祖父一面的。
啧,现在想来,我们的陆太后重生回来走一遭,自己还没正式拜过这方码头喃。没想到倒是先被人家给“传召”了。
陆霜衣抖了抖衣衫,又让丫鬟替自己扶了扶头上的首饰,这才大步朝着前院走去。
陆相身为重臣朝事繁多,后院的丫头们一般是不准进入的前院的。就连后院的女眷也是鲜少能到这里来,更别提被叫到书房这等重地,就是过来听训都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
而陆霜衣踏进书房的那刻,却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陆岐山正在书房练字,陆霜衣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得了准,缓缓站起身。
她并未在一旁落座,而朝着前头走了两步,这才看清祖父写的是什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每个字行云流水,气势十足。落笔如云烟,笔走似龙蛇,真是铁划银钩,一气呵成。
陆霜衣:“……”
字是好字,就是这意思么……
陆霜衣眼眸微颤,抬头再看陆相之时,对方也在看她。
深邃而战栗。
陆霜衣眼角微弯露出一抹笑意,甚至还带着几分莫名所以的疑惑,“祖父的书法真是精妙绝伦,连圣祖皇帝都赞誉有加。可惜孙女学识不好,读不出祖父的深意,字里行间瞧着意思倒是怪渗人的喃。”
陆岐山并未搭话,停了手中的笔将宣纸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似乎不满意一般又将它揉作了一团扔在了陆霜衣的脚边,而后拿起狼毫挥墨继续写了新的一副。
陆霜衣被无视了。
陆相这动作满是不屑与漠视,甚至还带着几分陆霜衣看不懂的味道。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松烟晕染而出,纸上黑白分明,连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黄山松烟墨独特的香味。
陆相的字乍看朴实无华细看却又兼纳乾坤。
若说上两句陆相写的是侠客武功的高深,那么这两句又是道近菊花开尽长安城的繁华,看似没有任何的联系,可陆霜衣却隐约有些感到对方意有所指。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当年太子出宫去麓山巡查,却被一伙儿山贼追杀,最后重伤坠崖生死不明。搜江千里也没能找回太子最终寻到的只是一件破烂不堪的杏黄色的四爪蟒袍。
先帝震怒,斩杀无数相关官员,而皇后也因此心疾加剧,最后郁郁而终。
陆霜衣记得自己当时替床榻上抱病的先帝读了奏折后,径直将本子砸在了大臣跟前,根本不信上面报来的这些。
那时自己说的不就是这句么,“什么山贼有这本事,还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你当陛下、当本宫都是傻子不成,再给本宫查!”
再看看这一句。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不是那时自己要被三皇子恒王……哦不对,是新帝穆玄宇联合朝臣于大殿上“清君侧”的名义处死。
那天是陆霜衣一辈子都难忘的寿辰,差点就成了忌日,瑾王率领三军包围皇城,一声令下就能让十万铁骑踏平京都。
瑾王与亲卫骑着白马踏过金水桥,黄绸系在他们的盔甲上长长的飘在身后,如九月里的金(菊)一般繁复而华丽,跟黄金一样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