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家离开时,龙煊的眼神有些复杂。
为帝国捐躯的季少将,死后帝国连他唯一留在世上的后代都没有照顾好,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连龙煊的父亲都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作为军部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将军,龙廷峙难免会被人指责他没有处理好季少将的后事,尽管龙廷峙本身并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
所以身在帝都的龙煊就更不可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尤其是在听到季鹏的其中一项藐视帝国法律的罪名是因为虐待孕夫时,龙煊当时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不过在最初听到这件事时,他还无法分清这种微妙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直到在学校里听到了修文与乔斯的对话。
龙煊一向不屑去做偷听之类的事,然而那天在教学楼快要过转角的地方时,听到两个朋友谈话的声音,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你最近很不对劲。”修文对乔斯说,“之前闹得太过,现在又太安静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乔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发出一声懒洋洋的轻笑:“什么闹什么安静的,说的跟打哑谜一样,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因为季末。”修文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你喜欢他。”
“你胡说什么?!”乔斯很少会有这种气急败坏的时候,低吼声听起来还有些沙哑,犹如困兽。
“要是胡说,你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修文叹了一口气,“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以往有人让你吃了那么大的亏,你早就报复回去了,更别说出了那样的官司,你想让季末得到点教训也不是可能。嘴上说讨厌人家,那天还不是拒绝了季远晞的求助?”
乔斯愣愣地看向修文,整个人犹如遭到雷劈,不仅精神恍惚,而且似乎还有些站不稳,风一吹就能栽跟头。
“你还好吧?”
“……这不关你的事。”过了大约有五分钟,乔斯才沙哑着嗓音低声威胁好友,“忘了它吧。”
修文却摇头说:“现在不是我该做什么,而是你该采取行动。要么忘了季末,要么去追人家,你现在的反常,连阿煊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忘掉他。”乔斯连呼吸声都带喘音,听起来有些痛苦。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追求,要让自己痛苦?”修文很不能理解。
“要是真的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乔斯苦笑了下,伸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神情既有懊悔又有痛苦,“巴洛克街的事之后,我找人调查过季末,虽然他过去几年的信息几乎是一片空白,但现在他在帝都的生活痕迹并不难找到。”
“然后呢?”
“你也知道,季末有个儿子的吧……稍微关注过季鹏那个案子的人都知道,季末的儿子快满三岁,你……还记得三年前阿煊的生日宴会吗?”乔斯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努力压抑着痛苦,眼神十分绝望。
“你的意思是……季末的那个儿子,很有可能是阿煊的?”修文惊讶地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过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问:“你能确定?报导上从来没有那个孩子的信息和照片,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末虽然在跟谢副会长同居,但谢少棠的父亲原先是季少将的部下,要谢少棠照顾季末也是正常的。而且我还在他们散步的时候偷偷看到过……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和阿煊几乎一模一样。”
“那……”
“别问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尤其是关于季末的。乔斯摇摇头,慢慢走远,背影相当的萧索。
以前只觉得那个一双眼睛整天盯着龙煊的人十分碍眼,用尽办法让对方出丑,甚至设计他和龙煊,宴会隔天见到那人伤心又狼狈地离开时,乔斯却没有感受到太多快意,并且还对季末和龙煊相处一晚的事耿耿于怀——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对朋友做了不光彩的事,毕竟乔斯也知道龙煊喜欢的是苏白涟。
直到在帝都再见到季末,被乔斯压抑在心底的野兽重新复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视线总是在追逐对方,自我解释是看不顺眼,但仔细一想,乔斯就隐约发现自己的行为跟想要得到父母关注而故意捣乱的小孩子根本没什么两样。
不,应该说,他比那些小孩子要可恶几百倍,因为他给季末带来的是真正的伤害。
随后乔斯意识到,季末这几年恐怕并不好过,而罪魁祸首除了季末的伯父之外,应该还要算上一个自己。
也许季末现在确实已经不喜欢龙煊了,但他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有谁会对一个将自己推入深渊的恶棍产生好感?
乔斯后悔自己明白得太晚。
而听完全部对话的龙煊,则是呆愣地站在墙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理智渐渐回到龙煊的身体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苏白涟的家门口。
苏白涟一向醉心机械研究,不怎么待见龙煊,还曾经当着龙煊的面把他拉到联系人列表里的黑名单上,想要和苏白涟通话,就只能通过苏家的人。
向苏白涟打听关于季末的事情时,龙煊压根就没有考虑到,如果苏白涟对自己有一点点的在乎,那么自己向他打听自己的追求者时,会不会影响苏白涟对自己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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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实习生选拔第二阶段的学生还剩二十多个人,经历过第一轮,这些人身上的傲气都收敛了不少,被负责人带往下一个工作室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