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祭典》里面也没有写下任何堪称结论的东西吧。我只是听到什么就写出什么。没有下任何结论,也不认为会有结论。
像那种超越我们理解能力的事件,说玄一点,几乎就像是意外事故一样吧。
因为某种缘故,雪球开始从山坡上滚落,越滚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着逐渐变大的雪球就要压过正在山脚下工作的人们。无庸置疑地,雪球的中心应该有着人为的企图、充满了压抑的情感吧。但是因为某些缘故和一连串巧合纠缠在一起,遂演变成超越人为事件的结局。一如嘲笑人类微不足道的恶念一般,大自然用巨大灾变作为报复。
我总觉得那个事件也是一样。
12
你看这个房间。房间虽然不大,却很精致。
&ldo;群青之间&rdo;。墙壁全都涂成了宝蓝色呢。lapislazuli。古埃及也常用这种颜色喔。那是从矿石研磨而来的颜色,据说十分贵重。
吉田健一(注:一九一二‐‐一九七七,小说家。父亲为当过日本首相的吉田茂。他所写的书和该城镇,指的就是金泽,该庭园则是兼六园。)写到城镇时,也曾提过这个房间。他说爬上二楼,穿越走廊经过几个房间,来到这个位于角落的房间时,他感觉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或许有突显蓝色墙壁亮度的功效。
我不知道古人是否算计得那么精确,但由于这城镇的老房子墙壁大多涂成暗红色,所以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太阳要照到那面墙壁,应该是冬天吧。虽然是个很特别的房间,但身处其中却总让人觉得静不下心来。
据说她‐‐绯纱子在接受讯问时,一开始精神很混乱,劈头就提起了这个房间。不管女警问她什么,她只是不断提起小时候看到的东西。
那也难怪嘛。家人遭杀人魔毒害的声音在身边此起彼落地响着,却没有人她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在踏上黄泉路的同时,只有她一个人竖起了耳朵。
住在那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遇害了,只有她存活下来。那是多么可怕的情况呀。
青泽绯纱子。当时她是国中一年级的学生。
她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一直都留着一头长发的她,进了国中后才剪成清汤挂面头。不过还是很适合她,就像个日本娃娃似的。乌黑的秀发、雪白细腻的肌肤,给人一种惊艳的对比。
她的头脑很好,个性沉稳,附近的小朋友都很崇拜她,我的两个哥哥也很喜欢她。
可是她却有自家中毒症的毛病,动不动就一脸发青地躺在床上,学校也经常请假。还好她的成绩不错,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自家中毒症,似乎多半发生在自律神经不协调的小孩身上。据说会像怀孕中毒症一样,身体自行制造出有害物质。那一天,她也是病恹恹坐在她的专属座位‐‐扶手椅上。人生的幸与不幸实在很难分说。因为那个一向让她病苦的自家中毒症,却让她吃不下任何东西而逃过一劫。
我这样说也许很不应该,不过这一点跟她本人倒是很像。虽然身受其害,可是体弱多病却很符合她的形象,形塑出更加特殊的气氛。住在豪宅里的千金小姐‐‐她就是适合这样的说法。
真的,真是既八卦又粗神经的感想,然而我确实觉得惨剧之后的她更适合这种说法了。悲剧下的生还者。非常适合她扮演的角色。尽管大家都没有明说,我想附近的小朋友心中都是这么想的。众人所憧憬的她,绝对是悲剧女主角的不二人选。或许那个事件就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才会成为我们心目中的永恒吧。
13
写《被遗忘的祭典》时,我只有一次见到绯纱子的机会。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住在家里,我是在她整理家里的时期见到她的。
她要结婚了。跟在研究所认识的德国人结婚,然后打算一起移居到男方工作的美国。听说会去美国,也是因为她先生有意思让美国的医院重新诊治她的眼睛。
她很高兴能跟我见面,整整跟我聊了一天。
和她共处的一天,成为了《被遗忘的祭典》的重点。
绯纱子的记忆力惊人。只要是她手触摸过的、耳朵听到的东西,她就绝对不会忘记。尽管事件已经过了十年之久,她的记忆依然鲜明得令人讶异,仿佛她的经验在我的体内重现一样。
我想,如果绯纱子的眼睛能看得到,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她能看到凶手,事件应该就能更早破案。她听到了有人走向厨房的声音。听到了有人将信放在桌上、并用茶杯压着的声音。既然能注意到这些,就应该能够看见凶手的长相。
如果她的眼睛看得到的话。
绯纱子也表示了和我同样的看法。
也许就无法忍受到今天了吧。如果看到家人痛苦死去的样子,她就会被那悲惨的画面压垮,无法承受至今了吧,她说。
她这么说。那种或许能抓到凶手的不甘心,和自己因此才能存活的确信,在自己心中是同等的重量。
我甚至还这么想过:如果她的眼睛看得见,当时恐怕也会惨遭毒手吧?她可能也会被下毒,或是被凶手杀害吧?
结果怎样,谁也不知道。
这就是命运的作弄吧。
14
绯纱子失去视力是在上小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