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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鬼胎(第1页)

容景轩登时大怒:“没有过孩子?朕亲眼见昭容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太医院天天送安胎药来,没有孩子!”话说到最后,连语音都在发颤。那太医连连磕头:“确实如皇上所说,只是微臣方才看了昭容排出来的,又见了昭容方才喝的药,昭容娘娘怀的是鬼胎无疑啊!”

此语一出,房间内登时静了下来,半晌才听见容景轩愣愣的问:“什、什么是鬼胎?”那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鬼胎便是虽然经闭腹大,状如怀孕,却不是真正有孕,肚子虽涨大,里头长的却不是胎儿,而是恶物。娘娘腹似怀妊,面色黄瘦,肌肤消削,腹大如斗却无胎动,正合鬼胎的症状。”昶贵姬听了登时怒道:“这样又如何?有的女子在孕中原就要弱些。”

太医说道:“是是是,主子说的是。只是昭容娘娘方才用的,是荡鬼汤,所排出的,也不是胎儿,而是恶物啊!”里头正有静昭容的呻|吟声不断传来,容景轩此时已面无表情:“荡鬼汤又是什么东西?”

那太医正要解释,静昭容身边的红笺突然冲到容景轩面前跪下磕头:“皇上冤枉,我们主子不知道什么荡鬼汤。那天主子说得了副新的上佳的安胎药方子,要奴婢去奚官局取两味大黄和雷丸来,谁知奚官局的宫人们说什么这药不好,太重,又给奴婢添了些厚朴、红花、桃仁。方才煎那药时,奴婢又自作主张添了些人参想给我们主子补身子。并不是什么荡鬼汤!”

这时事情又变的云山雾罩,太医院的药材不知胜过奚官局多少,静昭容为什么要红笺去奚官局取药呢?奚官局又怎么凭空说这药太重,还添上这些?那太医直如打擂台一般马上说道:“大黄、雷丸、厚朴、红花、桃仁并上人参,正是一副荡鬼汤,专下鬼胎用的。幸而奚官局的宫人添了那些,药材姑娘又加了人参!不然光以大黄和雷丸来下鬼胎,必有气脱血崩之患!”

因着今次是太后强要静昭容来的排云殿,偏静昭容又流产,太后未免撇不清干系,所以还颇为难得的留了下来。她在后宫中有数十年之久,深谙后妃们争风吃醋之道,故而最先听出了门道,只不动声色的问道:“哦?若单用大黄和雷丸,又是怎样呢?”

太医答道:“大黄和雷丸确能将鬼胎打下来,只是药性太重,伤气血……”他沉吟一会,最后说了最关键的一句话:“届时看着,与寻常妇人流产一般无二,恐还有性命之虞!”

太后微微一笑,对着已经呆住的红笺说:“好丫头,倒救了你主子一命。”事情到此已水落石出——静昭容必是已经知道自己腹中并不是真的孩子,却又舍不得这鬼胎给自己带来的荣华富贵,所以原打算用大黄和雷丸来下胎。到时既能将鬼胎给除了,还能因为流产得容景轩怜惜。偏因缘际会,奚官局的添了厚朴、红花,红笺又添了人参,将药性减弱,反使她暴露了。

内间里静昭容的□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容景轩此时心底已经泰半清楚了,却又觉得这事里头还有些蹊跷,想着要给静昭容一个解释的机会,于是对那太医说:“去看她如何了?”又转面对着莫怀德说道:“带着红笺,把奚官局给她配药的领过来。”

太医进去半晌马上便出来了道:“恶物已经排空,娘娘已无性命之虞了,只要接下来再用熟地、当归等调养身子,便大安了。”容景轩只说:“既这样,就将她请出来。”不多时静昭容就由个宫女搀扶着出来,方才她虽在内间里惨叫连连,可这时看起来竟然真的好上许多。面上的青黄之色褪了,大到诡异的肚子也消下去很多。

只是她仿佛还不知道自己事情败露了似的,一见到容景轩便扑倒在他脚下哭喊道:“陛下,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没有了!”小廷子见容景轩面色不佳,便上前去钳住静昭容的肩膀,将她往后头一拉。静昭容登时大怒,反手便在小廷子脸上留下三道血印:“狗奴才,见本宫失了孩子,就想来折辱我么!”

容景轩虽觉事有蹊跷,但其实早就觉得静昭容太过猖獗,此时只厌烦道:“你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刚失了孩子么?”静昭容一时竟也愣愣的,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子似乎反而好受了些。

正这时,奚官局的宫人被带到了,只一问,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前几日红笺姑娘确实来奚官局取药了。”皇后听了怒道:“大黄和雷丸本宫听着都是狼虎之药,她说要你就给么?”

那宫人想不到竟有这样的风波,只颤颤说道:“红笺姑娘是昭容的心腹宫女,昭容又怀着龙胎,我们不敢开罪红笺姑娘,便……便也给了。给的时候我们也怕,所以还特换了些药用相近,但药性相对温和些的厚朴、红花。”

静昭容登时愣住了:“红笺,你去拿那些做什么?”昶贵姬一向与她交好,登时也不顾上头有太后、皇上便对着红笺怒喝:“我看不是你主子要这个,是你想谋害你主子吧!”红笺立时便边哭着边磕头辩道:“奴婢不敢!奴婢是主子带进宫里头的,从来都是主子说什么,奴婢便做什么呀!”

这时太后开口了:“这样的奴才,从来是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哀家在后宫里这样多年,还未见过贴身宫女敢给主子下胎的。”

静昭容此时仿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扑身上去便要去掐红笺:“贱人竟敢害我!”红笺不敢还手,只一壁逃着一壁哭喊:“奴婢都是听从娘娘吩咐的呀!”

这时皇后开口了:“这样吵吵闹闹像个什么样子!”蓟春立时带着几个强健宫人将静昭容摁住,皇后复又喝道:“静昭容,你还有什么要说!”静昭容只放声大哭着:“娘娘明鉴,臣妾只知道自己失了孩子呀!”

太后这时波澜不惊的开了口:“失了孩子?今次若不是阴差阳错,你必要做出流产的样子来。肚子这样大,还可推说怀的是双生子,不知你打算将谋害双生子的罪名推给谁呢?”

皇后听了悚然一惊,在容景轩面前请道:“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静昭容呢?”

容景轩只最后问了那太医一句:“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怀上鬼胎?”那太医想了想说道:“一是平素性躁多怒,肝气郁结,气血运行不畅。二来用药也可以。此外民间还有一种说法便是……鬼气侵体。”皇后一听登时勃然大怒:“大胆!宫里有你说这混账话的份么!”那太医立马磕头请罪,在地上缩成一团。

昶贵姬看着仍想为自己素日里的好姐妹辩解一二:“静姐姐平日里最是心胸宽宏,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暴躁多怒!”

这话一出,皇后却突然想到了:“静昭容诊出有身孕的时候,皇上不是正好为贵姬等几位妹妹晋位么?本宫记得昭容曾几番来昭阳宫中只觉不服呢,接着不过几日,便传出昭容有孕的消息,皇上登时便给昭容晋位了,皇上还记得么?”

如此一来,动机、人证、物证等俱合上了。昶贵姬登时无言以对,只看着跪在地上的静昭容,仿佛失望已极似的,沉沉叹了一口气。

静昭容只觉得自己一下下被推下深渊,却又无从辩起。她总算聪明了一回,现在只哀哀望着容景轩。只是她自有孕以来,所求的东西委实太多,位分、恩宠、珠宝、宫殿无一不想,无所不求。容景轩早对这样的眼神厌倦了,良久他才说道:“白绫或是鸩毒,你自取一样吧。”

静昭容立时便哭了,泪水只流个不停,却未哭嚎出声,半晌才说道:“臣妾,臣妾当真是冤枉的!”皇后说道:“皇上念及旧情才赐你自尽,按你的罪责,便是于市肆斩首也不为过的。”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林黛黛此时再也按捺不住:静昭容为人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固然讨厌。然而这次却是因着她林黛黛,才遭此飞来横祸。她虽不喜欢静昭容,但要是此时眼睁睁见她被赐死,恐怕林黛黛此生都良心难安。于是她几个快步走上前去,跪倒在容景轩面前:“皇上,嫔妾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太医!”容景轩皱眉说道:“你出来做什么,此事与你不相干!”

林黛黛不管不顾的转头问那太医:“你说与雷丸、大黄相比,红花都算药性轻的是么?”那太医说道:“正是,赤色雷丸甚至可以杀人。”林黛黛又问道:“那么服下这一剂荡鬼汤,以后于子嗣上如何呢?”太医想了想又说:“荡鬼汤中厚朴、红花都是容易对女体有重创的药材,服了之后,有孕的几率或许不及从前的一半,只是为了保命,非得用这荡鬼汤罢了。”

林黛黛听了对容景轩重重磕了一下头:“请皇上明鉴,嫔妾实在想不通:静昭容正当青春年华,怎么会为了一时争宠,而做这样伤及根本的事情!”昶贵姬也忙说道:“是了,姐姐或许是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林黛黛看着这歹毒妇人一时极是厌烦,只回头恨恨剜了她一眼,复又说道:“无论如何,嫔妾不相信静昭容会做这样舍本逐末的事情!”

皇后想了想沉吟道:“和贵姬所说不无道理,只是即便她不是一开始就想假孕争宠,后来也存了想要以流产来博皇上怜惜的心!”林黛黛心中想着要想将静昭容全从这件事里撇清也是不可能,这时能帮她一点是一点,其余的容后再议:“想来静昭容原以为自己有孕,不成想忽变成了怪病,这样的打击谁能受的住呢?”

这时太后不耐道:“方才太医说了,怀上鬼胎不过三个原因,如果不是服药,那便是肝火郁结或是鬼气侵体了!肝火郁结便是善妒,鬼气侵体便是不祥。凭她是善妒还是不祥,宫里都容不下这样的女人!”

林黛黛回道:“宫里修建咸若馆不正是为了除贪嗔痴三毒么?静昭容正是起了贪心,嫔妾倒觉得将静昭容送去咸若馆思过乃是极好的,既给了静昭容一个改过的机会,又体现了皇上仁德。”

太后轻蔑一笑:“若当真是佛法无边,那还要宫规律例做什么?皇上只需命天下百姓都待在庙里便好了。”

林黛黛针锋相对道:“既无用,那太后为何又在梵宗楼里一待便是一整日呢!”林黛黛不曾想,太后听了这话竟动了前所未有过的真怒,登时气得面皮紫涨,将手中握着的龙头拐杖朝地上重重一杵:“你们还等着哀家亲去掌她的嘴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憋两句话来说,但我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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