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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上林狱五（第1页）

13、上林狱（五）

上林狱距宫门不足五百步，送来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达官贵人。

这些人不能死，陛下也不会叫他们死，好吃好喝的供应着，受刑捞到的伤都要最好的药，隔三差五的审问，药便断不了，于是天时大街上最多的铺子，是药铺。

穆瑟从襄阳拨到建康城来任职，一是如今人手不足，二因他是夜不收领使谢爱的忠臣，方沐不放心。

仁心堂掌柜远远瞧见穆瑟，迎上去先是一礼，说：“穆中领，昨儿见典狱送了人来，今儿要不要抓些药来？”

“仁心堂生意昌隆，全靠掌柜火眼金睛，瞧得比谁都真切。”穆瑟掏出药方递过去，“有几味药不要找，你且去找找看，戌时前务必寻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掌柜接过方子来看，只是微皱下眉便招呼了伙计离去。

晏清歌被送进了上林狱，方沐使的毒猛烈，她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只隐约见窗外月色茭白，门开了，一人提着灯笼进来，后面跟着的人跻身前来坐在她身边。

穆色吹灭了灯笼，说：“领使，自打知道了她是您小妹后，兄弟们就上了心。先前的审问看着重，但没伤着本。”

谢爱抚着晏清歌头发，说：“来日谢爱必报此恩。”

穆色连忙说：“领使！怎可这般想！咱们兄弟还的都是您当年的提携之恩与救命之情。”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大魏小世子可真是来催命的，吊在城头上一遭，血气聚在十指散不开，方沐偏偏又上的是‘穿心’之刑。领使，可还有救吗？”

谢爱摸着晏清歌脉象，单眼垂泪，说：“使了降红，自然死不了。”

穆色单膝跪地：“领使责罚！方沐亲自看着大夫用药，属下制止不得，辜负了领使信任！”

谢爱扶起穆色，瞧着晏清歌，说：“怪我，天道轮回遭报应，研制如此凶狠的药，损了阴德，到头来都算在了清歌头上。母亲最是疼爱清歌，我打小见她生的亲人，一眼就喜欢上了，想着什么都给她。上苍不公，罚我便算了，怎就让清歌受这样的罪。”

穆色看着晏清歌，叹气说：“降红能提人性命无忧，损身也最为严重，小郡主此生怕是再无子嗣了。。。方沐太狠！想是早就做好了这等打算！领使，大夫开的药，我差人重煎了些，您看着能不能喂进去。”

晏清歌烧得唇干舌燥。

她浑身都疼，仿佛躺在了天时大街上，被进进出出的马车碾压。

疼痛像是无休止的烈火，焚烧着晏清歌的躯体。她在黑暗中梦着大雪飘飞，穿心的竹签，襄阳的冷，还有施安北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她的眼神。

方沐说得对，此刻活着便是受罪。她受了司马影给的血肉，就要受着这般的罚罪。她顶替了司马影的恶，成为这世间冤屈忠魂们咆哮的罪人。她戴上了这枷锁镣铐，他往后都要负重前行。

可是她不甘心！

牙齿忽然被人撬开，热流直往喉眼里冲。药的苦味浸湿了晏清歌的眼角，她听到了柔软的呼唤，强撑着睁开眼。

谢爱给他喂着药，手指给晏清歌擦着泪，小声说：“清歌，是大姐！”

晏清歌喉间呜咽，那药跟泪一并呛出来。她探指钩住谢爱的衣角，却咬紧了牙，怕这是场病中梦。

谢爱面容丑陋，她稍稍偏头，避着油灯，说：“清歌，休存死志！姐姐苟活于世，只剩你了。”

晏清歌在这瞬间忍不住泪如泉涌，她转开目光，盯着漆黑的屋顶，低声絮语：“你是。。。谁？”

她在呼呼的风声中目光渐凝，生出另一股煞意。

谢爱泪目不语。

穆瑟微惊，说：“领使，郡主不认得你了？”

“哎。。。”谢爱叹口气，“降红药性奇特，清歌此刻神智有些混乱，让她歇歇，我们再等等。”

上林狱犯人待遇优渥，为防生事皆是独门独院。

子时将过，院中银柳树杈间荡起阵阵鸟鸣，啼声森寒惊醒了晏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