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循话?落,秦执年立刻起身,两手互挽,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郑重应道:“老臣定当不负陛下?重托。”全程,无羁都在默默注视着?。无论是老师的回应,还是陛下?的话?语,都让他心生一丝惧意?。但他不敢细想?。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细想?之后?的那个结果,他许是承受不来。霍循侧目看?过来的时候,无羁正是一幅低敛着?眸子?,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模样。“无羁,你过来。”闻言,无羁回神,从他身后?绕到?身前,冲他微微弯腰,行?礼后?,又恭敬喊了声:“陛下?。”“朕听闻,你的枪法甚是了得?,挑遍京中无敌手,可是真的?”无羁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怔了片刻,一时不知是该诚实点头,还是谦虚摇头。还不等他想?出个结果,又听到?陛下?说:“三日后?,便是我朝一年一度的武举会试之日。据律法规定,我朝太学学子?,可免除童试和乡试,直接入会试选拔。朕期待在擂台上看?到?你的身影。”原本,他是不想?去参加的。他练武本就是兴趣而已。可听到?他说他期待看?到?他的身影时,无羁稍稍有点心动。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稚子?,总想?在陛下?面前多多表现一下?自己,总想?让他看?到?他的好。除了陛下?,他心里萌生出这种念头时,便只有在阿予面前。“陛下?也会去看?吗?”他问。霍循点点头,说:“自然?。三月正是好时节,生机勃勃。朕也该出去散散心了。”“既然?陛下?去,那我便也去。”“如此,甚好。朕还从没见过你的身手,届时刚好可以见识一番。”听到?无羁的回答,霍循很是开?心。就连语气都不自觉上扬了几分,透露着?欢喜。没办法,他的身体?状况,怕是只能强撑到?这次武举结束。他就要死?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无羁。凭祁放教给他的功夫,就算不能在此次武举中拔得?头筹,至少位列前三甲。如此,便能封赏个闲散功名傍身,他便可安心离开?了。霍循服用的药汤里,有味安神的药引。没多大一会儿,他便神色困倦,但他依旧没说要回去休息,依旧拉着?无羁聊些闲散家常。最后?,还是秦执年看?出不对,主动请辞,才得?以早早从无极殿出来。暗香浮动(十八)才从太极殿出来,无羁脑海里涌现出他来时无意中看到的藏身于假山上的那几?只大耗子?,眸色晦暗,随即拽住秦执年的胳膊,往假山方向走。出宫是相反方向,秦执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无羁说:“老师,我还从没有正经逛过御花园呢,听闻御花园里有很多的奇花异草,咱们从这?边走吧,顺便可以逛一逛。”秦执年了解他,他从来不会冒然说出如此冒失又不得体的话。他侧目看了无羁一眼,却?见他目光如炬,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假山。只一眼,秦执年便猜到?了他的用意,安静跟着他的脚步往相反方向走。方才无羁说这?话时,就在太极殿的门口。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收着,门口值更的宫人将他的话清清楚楚收进?了耳中。他们前脚离开,那宫人后脚就借尿遁溜出了门。没多大一会儿,无羁说的这?话,一字不差传入了御书房里批奏章的霍珩耳中。方才在太极殿大门值守的那位小太监吴用,此时正恭敬跪在御书房,将他方才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与霍珩听。霍珩将手上的奏章放下,问:“他当真如此说?”吴用点头,恭敬应了声?:“世子?爷,您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哪敢欺骗您啊。当真是千真万确,一字不差。奴才是亲眼看着他拉着秦太傅去?了御花园那边,才赶过来与您报信的。”霍珩嗤笑?一声?,低喃了句:“贱民就是贱民,纵然是老师最喜欢的弟子?又如何,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无羁从后面绕到?假山,上面已经空无一人。假山背面的水瀑周围,带着水渍的泥脚印杂乱无章。通往假山山顶的石道上,更是被人踩上了很多脚印,泥巴都被太阳烤干,紧紧黏在石道上。他蹲下身,仔细辨着那些脚印。泥脚印看似杂乱,实则依稀能辨出这?脚印分别属于三个人。他分别寻了较为清楚的印痕,用手丈量出其大概尺寸,一一记在心里,准备回头通通报于祁放。自霍循登基后,祁放就被任命为御前禁军侍卫统领。祁放曾是先皇亲自任命的武状元,原本是有大好前程的,出将入相不在话下。只是因为霍嫱和詹兆清无意间救下了被流氓纠缠的祁家小妹。为了报答他们夫妻的恩情,祁放便主动请缨,自降身份去?公主府做了侍卫长。在公主府的那些年,他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度在京中沉寂。光阴翩跹,人杰辈出。慢慢地,祁放的名字,再无人提及。祁放属于空降,他任职御前禁军统领的第一天?,军中些许年轻的副将没听过他的名号,再加上他只有一条手臂,那些人更是纷纷不服气叫嚣着,想要给?祁放一个下马威。祁放虽说不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军中寻常的兵器架上能见到?的兵器,却?是手到?擒来。面对他们的刁难,祁放没有丝毫的退却?。同时,动手的时候,他亦是没有丝毫的心软。男人之?间的较量,只有尽全力,他们才会心服口服。那天?,他在校场,随手在兵器架上选了杆长枪,一个人挑了六个不服他的副将。每一次,都是三招之?内,就把?对方打趴下了。也是那天?,祁放一袭玄甲,一条臂膀,一杆银枪,再一次一战成名。不出半日?,独臂统领祁放的名号响彻整个禁军行伍。连带着他早年间在武举中的英勇事迹也一同被人挖了出来。自此,祁放在禁军中的威望渐起,再也不敢轻视他。更是有人想要将自家小儿送至祁放帐下,试图拜师学武。可每一次,都被祁放以不合眼缘所拒绝。直到?那次,恰逢秦执年在民间收了两?个徒弟,宴请一众宾客庆贺。那日?,林琅和无羁分别一左一右立于秦执年身后。祁放来到?秦府,一眼便看上了紧跟在秦太傅身后的无羁。原因无他,自公主和驸马成亲后,他便一直守在公主府。只一眼,他便从无羁的身上看出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影子?。也是那日?,众人看到?了祁放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不似往常一样冷着一张脸,拽着无羁的胳膊,死缠烂打了好半晌,求着他拜他为师。那时,无羁已经拜入了秦执年门下。一开始,无羁是拒绝了他的。虽然他也想学功夫,但他已经有了师父。自然是不能改拜他人为师的。当即,祁放将秦执年拽入了书房,他们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再出来后,秦执年便同意他拜祁放为师。当众,祁放便宣布,无羁是他此生唯一的徒弟。三日?后,祁放也设了拜师宴,但只邀了秦执年,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宾客。无羁为了区分这?两?位师父,便称秦执年为老师,称祁放为祁师父。无羁从假山上下来,当真和秦执年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后,才出宫去?。路过角门时,他们师徒二人遇到?了由祁放亲自带队巡逻执勤的禁军队伍。祁放并没有看到?他们,是无羁最先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