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留款是用来给村干部开支的,是用来展村子的,是用来修路浦桥的。你刘广摸着自己良心,这十来年你们修过一米的路?补过一米的桥?村子的桥前年水冲了,是大家伙出义务工修的,花过村里一分钱?”
“十来年了,每年12万,大家伙算算,村里账上该有多少钱?何至于烧了点地磨磨唧唧的都拿不出来了?”
于洋死死盯着刘广,声音越的尖锐,刘广觉得于洋的眼睛就像是夏天盘在石头上冰冷的蛇,让他感觉的有些抖。
他心里猛然一跳,似乎明白了于洋只怕看不上村里那点钱!他于洋真的是来掀桌子的,不是来分汤喝的!
村里从没有人算过这笔账,村里让交多少就交多少,如今这番话被于洋赤棵棵地说出来,每个人心里都感觉到了震惊。
这可是百十万的款子!谁要是手里有个百十万,那在林场镇都要横着走的!
刘广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看了一眼那些愤怒的村民,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这是规定的,你们不交那就是违法!”
“放屁!”
于洋怒喝了一声,打断了刘广的话,大声喊道:“咱们大家伙儿说说,国家让咱交的农业税,咱们可少过一分?当年王叔为了去镇上交公粮,冬天爬犁掉进冰窟窿,差点冻死,可有说半句怨言?国家让咱交的钱,咱们一分不少,可这提留款是村子里自用的,你们村委会那几个人,一年12万还不够?大家伙儿拼死累活地干一年,才三五千块钱,你还要不要点脸?”
“违法?违的哪门子法?真把大家伙当傻子糊弄?哪家的提留收到了一亩地二十块钱?一亩地交了公粮一共剩几个钱?大家伙儿不懂法,我于洋可是懂的!”
原本村民心里的那份担忧终于散去,是啊,国家让交的农业税,自己一分钱不少,自己怕什么?这道理就算说到京城去,那也不用怕!
刘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看于洋的眼睛,但于洋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其余人,大声喊道:“咱们讲道理,咱们大家伙儿不是那种撒泼耍赖的人,可这道理就算到了天上那也是在咱这边,对不对?”
“就是!”
“看看账再交!”
“就算去镇上,那道理也在我们这啊,一年十多万,你们都干啥了?”
被鼓动起来的村民大声地叫喊着,刘广的身子有点抖,拼命站起身,转头就走,喊道:“于洋,你等着!你就作死吧!”
看着刘广灰溜溜的逃开,众人哄然大笑,老成一点的为于洋捏了一把汗,都知道会计在镇上的道上颇有名气。
年轻人的血却是热的,根本不想那么多,仗着酒意冲着逃开的刘广叫骂着,吹着口哨。于洋说的明白,提留的事不是犯法,老百姓最朴素的价值观就是用法律来衡量,既然不犯法,那怕个球?就算说到镇上,说到省里,自己也占着理!有理走遍天下!
刘广一走,原本燥闹的场院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于洋。
于洋看着这些被他鼓动起来的村民,大声道:“咱冬天在山上采伐的时候,大家伙儿拧成一股绳,那别的村的一听是三湾来的,可有敢欺负咱们的?前年在采伐工棚,马家庄的那群白帽子跟咱们逼呵的,结果呢?没把他们屎打出来,谁来都不好使!”
“对!”
桌上的人想到前年在采伐时的那场斗殴,一个个热血翻涌。
于洋接着说道:“我知道,大家伙害怕会计,可我问问咱们有啥怕的?当年备战,大炮天天响,叔叔大爷们都没被吓走,那会计能找几个人?能比老毛子的军队还牛逼?为啥给咱们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不就是因为大家伙心散了吗?一根筷子被折断,十双筷子抱成团,会计能找几个人?咱们大家伙拧成一股绳,有啥可怕的?真要敢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天下还没变,这天下还有王法!”
扫了一眼面红耳赤的众人,于洋狠狠把酒杯摔在地上,喊道:“喝了酒,咋能不喊两嗓子?我没跟着上过山,可是听我爹唱过咱在山上采伐归楞的号子,那东西比什么流行歌曲提气多了,今儿我起个头,大家伙借着酒劲喊两嗓子好不好?”
“好!”
下面一片叫好之声,借着酒劲,外冷内热,一时间燥的厉害。
山里人唱的最多的歌,便是采伐的号子,每年冬天这震天的声音就会在林区回荡。
“哈腰挂呀吗,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