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宁逊先前受心魔夺舍,幸得被洞霄真人及时镇灭,然而心魔生自人心妄念,既已成型,又如何能够斩草除根,那未被驱尽的丝丝缕缕,仍会长存道心之中,潜滋暗长。心魔一成,便是终生之患,因此修士修炼之时,往往利用法宝丹药驱除压制,绝不使其成型,而令心魔壮大至夺舍地步却终未堕魔的,前数百年,也不过寥寥。“魔性残存的光明道心,谓之魔胎——炼化魔胎,正是小道的独门功法。莫说心魔这东西,什么灵丹妙药都只能压制,要想根除,唯有我的法门百利而无害。嘿嘿,小道确非良善好施之辈,只因此事两得其便,你我何乐而不为呢。”说话间,宁逊已将干饼慢慢嚼下,这会儿空出嘴来,便平静道。“既有这等好事,何不早说。”“这……”木昧干笑两声,“只以为比起小道之言,还是先体验一番更叫人信服。是也不是?刚在炉烟中重温过魔障横生的滋味,现在难道没觉得好多了?”此言倒是不虚。心魔镇灭后,他虽恢复清醒,却仍百忧缭绕,意冷心灰,此间那些魔念催生的阴暗情绪却似随着血海倾尽,心头只是静得发空。木昧察言观色,又道:“那是因为这一段残念已被灭绝炉炼化,你便不会再为之执着。小道探得,宁同修你心中约有四段深重残念,只待炼化完成,就永不会受其所扰啦。”“妄念由我心生,受其所困,是我罪有应得。”宁逊偏头向壁,只说,“你也不必再花言巧语,助你增长修为,若行恶事,我亦为同谋。”未料木昧毫无犹豫,举手起誓:“小道多年来避世清修,得此法器之后,更不曾害过一人,今敢在此立誓,倘若滥行杀伤,便叫我身受天雷,魂堕无间!”只闻魔修不论道义,彼此之间杀戮掠夺之事极是寻常,似他这般手握杀器却不伤人的倒没听说过,宁逊自小长在磊落至极的名门正宗,实不了解魔修内部的多样性,然而木昧以魂立誓,却证明所言确无半分虚伪。“宁同修,你还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宁逊目中微微流露不解,似有思量,一时并不言语。木昧等待片刻,忽而双眉一竖:“你不会是——歧视魔修吧!”“啊?我……”未待他辩解,就被木昧一把拎住领子:“我见你把心魔养得四肢俱全,竟只爱听两句‘乖孩子’,还以为你是个难得的实诚人,却原来也是个一棒子打死人的愚俗货色!”“……你。”宁逊叫他勒着衣领,仰起脖子深深呼吸,而后一口气道:“你总是桀桀怪笑,说话油腔滑调,对人动手动脚,还偷设禁制,深更半夜掉进我房里,我对诡道修行本无偏见,可你这般不似正经魔修,倒像流氓做派,叫人实难信任。”“……”木昧沉默片刻,忽叫一声:“赝书误我!”话毕撒开两手,反从怀中摸出一本黄旧册子,三两下撕成碎片,宁逊惯来目力出色,刹眼间仍瞧见那书皮上写的,仿佛是一行“魔修的自我修养”。“咳咳……”这厢木昧拍了拍身上的纸屑,正色道,“好了,如今小道已将原委和盘托出,其一于你有利无害,其二亦不会为害他人,宁同修,你究竟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宁逊目光旁落,却只是沉吟不语。“心魔残念,终是隐患,彻除后,仍还一颗无垢道心,你年少有为,前途还光明无限呢。”宁逊仍然不语。木昧细细打量着他,又轻声道。“自己忘不掉的,我帮你忘,不好么?”“……好。”他终于说。“早该如此!这下不想寻死了吧……啊哟!”魔修喜笑颜开,爬起来为他解开缠着双臂的外衫,不防脑袋撞在床架上,“咚”的一声。宁逊这才发现,他的身形似有增长,眼下已如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般了。虽说增长修为,却不该连岁数也长得这么快……除非,他那孩童体态并非原本模样。宁逊由他扶着躺下,脑海中思绪隐动,仿佛有些端倪,却因身心疲惫,着实无力探究。更兼木昧还在那儿絮叨个没完:“这些天好生将养,等你身体恢复些,咱们就解下一段。”“嗯。”“这次亏得我及时收回灭绝炉,你那灵丹虽没爆成,却实实在在裂了口子,根基受损不是开玩笑,没事了就爬起来运运功,别整天躺着犯懒。”“嗯。”“哦,还有件事。”他人已经将近走出门外,又返回来说。宁逊耐心问道:“什么?”“就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