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为了什么呢?“这方秘境被称为‘天之苍苍’,个中典故,想必你也并不陌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元无雨仰面向天,低声吟罢,忽而双眉微挑,转向宁逊道,“其后更有两句,却不常提——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凡人身在幽远的高天之下,不可探知其正色,那么,高天之外者观看凡人,是否也是同样?”话音未落,宁逊似有所得,猛然道:“难道,天魔相也看不见我们,所以才会不惜魔力,选择发动上古战场这般最为混乱、最不留生机的幻象!”“不错。”元无雨赞许地点头,“那么,便有了新的问题,以天魔相之诡变,必不会在影阵之后全无后手,可是——如何提防看不见的敌人?”“看不见的敌人……”宁逊思索片刻,缓缓道,“无法防备。它无法防备我们,便只能——”“只能加固自身的防御。”元无雨即刻接言,“宁君,在这方影阵之下,你可有感受到魔息聚集在何处?”这次宁逊毫不迟疑便答:“不曾,下方深渊魔息浓郁,当是藏匿着天魔相的真身,但,仿佛并无特别集中之处。”“你我所见略同,因此我猜想……”元无雨斟酌着说,“或许整个影海之下,都是它的真身。”这判断何其大胆,宁逊顿时惊道:“它怎么会那么大?”——倘若天魔真身辽阔如大地,又该如何才能战胜?动摇的心思弥漫在二人之间,被冻风吹成凝重的沉默,少顷,元无雨再次启口:“它不会那么大的。”“你以为,能将整个人间包裹在内的,庞然至此的秘境,真的存在么?”宁逊忖道:“古时的传闻,不乏夸大失真,如此想来,要支撑比人间更大的秘境长达数十年,所需魔力岂非要将天地耗竭。”元无雨想了想,又问:“初时测量雪原秘境,约有多大?”“不足两里。”“然而秘境开启前灵场波动极微,若以此估算,内中原该只是丈宽的弹丸之地。”宁逊实没想到秘境还能小到如一间屋般,加之进入后旷远无边的景色模糊了认知,只以为相对于“无尽”,自己量出的“两里”已足够真实,不禁讶然道:“原来这秘境内里,仍扩张了将近百倍。”元无雨却仍在沉吟:“倘若……并非秘境变大,而是进入的人变小呢?”“什么?”惊愕过后,宁逊心思电转,很快捉住端倪,“是那条进入秘境的隧洞……莫非我们穿行其中时,便已经中了招?”“这个想法其实也无从确认,我们在雪原之中唯一遇到的生灵,是纯粹以魔息捏造的白狼,难说秘境不会缩小其体型用来迷惑。雪原荒无一物,亦叫人无法用自然景物作为参照,天魔狡诈,可见一斑。”宁逊顿时恍然:“如此说来,深不见底的积雪,或许正是佐证。”先时他们以为在雪地中挖掘数尺仍不见底实在异常,但如果以缩小百倍计,其实只算刨去一层雪沫。想通此关,元无雨所言的三步破局之法,便也清晰明了了——既然影海之下,无处不是天魔真身,他自也不须再寻找阵眼,哪怕就地击破,也可抵达天魔所在之处。宁逊沉眸思量之际,却听元无雨轻轻叹了口气:“倘使我所料不错,宁君,虽然叫人不甘,接下来的路,你确实只能一人独行。唯有你道心赤纯,不被天魔幻象迷惑,再往前走,或许我会跟不上你。”这话由他说出,简直如同认输,宁逊微感讶然,不由问道:“你们入障之时,到底见到了什么?”“恕我……难以启齿。”无论他还是小金,陷入幻梦时分明皆是一副安乐神情,此际元无雨却偏过头去,手臂不自觉收紧,抱在怀中的剑鞘碰撞,发出轻响,“我只能说,若再陷一次,我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出来。”宁逊沉默片刻,道:“既是如此,你何不……”话至一半,望见元无雨绷紧的下颌,终是心生不忍,转而道:“好吧,那么……有劳元君,为我护法。”“再等等。”前路既明,他不欲多作磨蹭,元无雨却又抬臂一拦。“铁剑易折,拿着风伯吧。”这次宁逊干脆利落地领了情,道声“多谢”,便将风伯接在手里,灵剑犹然认主,多年空置后再度沁入熟悉灵力,剑刃登时光华大绽,嗡然有声。元无雨忐忑不安地向着他,正是欲语还休,二人身侧黑砂烟尘又翻滚而来,他慌忙找到回避的理由,雨师斜引旋风,向一旁落去,背着身,声音也被吹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