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觉得那枚指环有问题?”
“……”许殊何失语片刻,“那倒没有,只是那位姑娘指环上有山谷的传讯图案,她说自己是怀玉山谷领属的人,我才特意向夫人提及。”
“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好好犒赏那户人家的。”马车中的声音平静如常。
许殊何隔着帘子向里面的人躬了躬身,转身离去了。看来真的不是,他正想着,发现许元昌正望着这边自己的动作。
“怀玉山谷的大小姐已经死了。”许元昌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她在我们之前被关进了熙日宗,自尽了。”
许殊何:“可那是传言,传言里她早都……”
“这回是真的。”许元昌打断他,“咱们从连云峔下来前,师尊派我送了一封信去怀玉山谷,正是为那大小姐写的祭文,卜宗主和卜夫人已经准备为女儿发丧了。”
许殊何听了,不禁默然。
还记得五年前,他初听闻那位大小姐因失去少宗主之位而跑出怀玉山谷时,不禁感叹其勇气与决心。要知道,就连秦璧如这种举世公认的剑道奇才,也从未想过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最大的心愿只是觅个贤夫良婿,终难走出藏于闺阁的命运。
只是谁能想到,这样一颗焕发异彩的明珠,就这么被险恶的江湖磋磨了……许殊何轻叹一声,心中遥祭那位素未谋面的奇女子。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影子在帘布上消失以后,车内的何君瑛顿时缓过来一口气来,虚弱地扑在软座上,泪水打湿了满座。
一千里外,怀玉山谷内。
够格参与五宗会的世家门派全部齐聚一堂——除了熙日宗。
一名宗主用锦缎袖子抹去眼角挤出来的几滴泪,伸手在儿子头顶摸了摸,儿子的神色立刻一派凄风苦雨,那悲恸感人的样子,让人怀疑要是卜青岳露出一点疑色,父子俩能当场撞柱以表真心。
“卜宗主,我叔父在我派居功甚伟,与我更是感情深厚,突然死在了客栈里,您让我如何接受啊!”
随着他的一声哀嚎,四座立刻同病相怜地附和了起来,皆是有重要人物在那晚殒命的世家。
坐于上首的卜青岳眉目平静,这位宗主自年少坐镇名门,已经手握一宗权柄走过了二十六载江湖风雨,面对一群老家伙揣着明白耍无赖,他也见怪不怪,只是温声对旁边的丫鬟吩咐道:“去给贺宗主拿块干净的手帕。”
“他有几滴真眼泪?拿什么手帕?”庇黎山庄的老庄主“砰”地一放茶杯,吓得愁云惨淡的众世家立刻安静如鸡。
这位老庄主正是何君瑛的父亲何忠发,此人身形魁梧,脸上线条十分冷硬,须发黑白掺杂,此时神色严厉地坐在首宾的位置,让人平生几分敬畏。
“这……老庄主,虽然我们都不愿相信,但毕竟卜宗主已经认下了,此时亡人遗体未冷,我们也不能在这时候就、就与怀玉山谷一道啊!”那位贺宗主看起来十分纠结。
“哼,你叔父处处压你一头,你早想让他死了吧?”何忠发冷嗤一声,不再看讪讪的贺某人:“贤婿不必与他们多说,熙日宗跟怀玉山谷翻脸,就是跟我庇黎山庄翻脸,只要你决定与韩天钾开战,老夫一定全力助你!”
“多谢岳丈。”卜青岳向何忠发拱拱手,随即平静地看向剩余两大宗的席位:“宁宗主、凌宗主,熙日宗此番设计已经再清楚不过,韩天钾只是拿我派开刀,怀玉山谷一旦倒了,剩余三宗会是何境遇,二位想必可以料想。”
宁乔庸闻言垂下了眼帘,手指摸着茶盏的杯沿,低声道:“青岳,对不住,无霁山恐怕不能帮你。”
“宁老弟是打算一直如此了吗?”何忠发看着曾经豪气干云、如今明哲保身的老友,心里很是愤懑,说出的话也更加不客气:“我们这些老家伙要是越活越倒退,还不如趁早交出五大宗的玉令。”
宁乔庸听了没有反驳,眼底的忧郁似乎更深了。
“霄云虽然年少力薄,但分得清何不可为、何所必为。”只见一个神情冷淡、细眼薄唇的青年男子缓缓出声,眼角微不可查地瞥了宁乔庸一下,不带情绪地说:“我自知寒千门在诸位眼中算不上什么仁义的宗派,但不至于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熙日宗真的发难怀玉山谷,寒千门不会坐视不管。”
“那便谢过凌宗主了。”卜青岳点头致意,随后站起身来,一振衣袖,看向下首的一众世家,举手投足间尽是举重若轻之态:“战与不战,但凭诸位自己抉择,怀玉山谷绝不会强人所难。今日各家皆已表态,诸位若是无意停留,就请各自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