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一片叽喳,月亮门前传来脚步声,几人忙站好问安。
侯爷面色轻松暇惬,见花厅中站着僧人,颔首示意让他坐。
所谓僧人,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ldo;贫僧怡然,施主安好。&rdo;
蓑衣放置门外,身穿粗布破衣,一派普渡慈航,过眼云烟各种种,他的心中既起伏,又雀跃,善德接善果,&ldo;贫僧此次前来,是为避凶除疾,施主可懂缘法?&rdo;
宋巅坐于太师椅中,与他对视,一人深邃幽深,如年久古井,一人淡然清水,如夏日河流,各有各的缘法。
&ldo;大师是看出什么门道了?&rdo;佛门清净地,还能勾搭着少女的心肠,见不起多清高?
宋巅确实不信鬼神,更不敬神明,世间十有八九,是靠自己双手,那一二,不过运气尔。
僧人周身萦绕着安和祥宁,渐渐想要化解对面男人身上的戾气燥意,声音也如高山上的清泉,一股清凉直达人心底,从袖中拿出一朱色福袋,下边系着个扇形坠角,唇轻掀,说道,&ldo;春有百花秋有月,下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贫僧有一福签,可保女子顺遂,需日夜佩戴,沐浴可摘。&rdo;
外头偷听的几个小丫鬟皆沉醉其中,忘了身处的是严寒腊月,犹如在微风和和的春日,阳光些许,普洒周身。
宋巅示意德通接过,德通反手塞了张银票过去,对面的人收回手,银票施施落地。
德通见和尚站的笔直,哈腰捡起,再次递上去。
&ldo;贫僧用不着,施主且收好。&rdo;打了佛号,温声回复。
德通看向太师椅上的自家爷,宋巅站起,二人相对而立,&ldo;大师不必谦虚,就当是,添香油。&rdo;每个人去寺庙都要先添香油,才能进殿祈福,此时亲自上门还能少拿钱财?
要是说百姓鲜少有上香拜佛的,都是官家贵族例行的每月都去添香火,保家宅平安。
僧人听着他言,丝毫没有波动,转动念珠,阿弥托佛,便自顾披上蓑衣离去。
宋巅目光随着他消失无踪,才收回,敛起随意之色,穆沉的让张震来。
老头听的大门再次敲响,连忙佝偻着下炕去开,&ldo;干什么去了?这么快?&rdo;
从来不苟言笑的和尚突然瞅着他,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抖落片刻,进屋把念珠盘好搁到桌上,手攥成拳敲两下桌角,双眸亮如星辰,湛蓝无尘,&ldo;老头子,你年轻时可爱慕过姑娘?&rdo;
呦,难得有个得道高僧问起男女之事,这是,悟道呢?
老头喝的上劲儿,眯着眼回想,苍老的声音传来,&ldo;还真有一个,是我们村里的一枝花,长得那叫一个俊儿呦,皮儿薄的跟水豆腐似的,可惜命苦,丈夫横死,守了新寡,好多男人都像个苍蝇似得盯着她。&rdo;
说到动情处,仰头把碗底那点都干尽,脸色通红的继续说,&ldo;我当时嘛,已经有个婆娘,而且还正怀着娃,也不知怎么鬼迷了心窍,偷拿家里所有的银子,去找媒婆上门提亲,结果第二天那一枝花就来地里找自己,穿着雪白的棉布裙子,含羞带臊的往跟前一站,问家里的那婆娘怎么办,能怎么办,休了呗。&rdo;
佝偻的背越发塌陷,爬满皱纹的手背如颗枯树,带着后悔和绝望,声音嘶哑难堪,&ldo;我错了,杏花,我错了,你回来吧,我这就去找你。&rdo;
说罢,扑通栽倒墙边,后面拽着他的男人长舒口气,让他平躺炕上,亏得他警醒,这老头,醉生梦死。
坐到炕梢,看着崩了瓷的碗,神情涩然,原来人人都有一段情压在心底,说不出口,道不明白,怅然回忆说道,&ldo;我也有一个,特别爱着的,女人。&rdo;
那时父亲病重,母亲打理家中,希望自己能先成亲,后科举,挑了几家贤惠待嫁女子让自己相看,偏偏走错,遇见个傻乎乎的,惹人疼爱的小姑娘。
第一次见面可真算不得美好,她和着一帮小姑娘正拿着弹弓打树上的麻雀,胆子大的没边儿,穿着一身霜叶红色的裙裾,神采飞扬的张罗着,老远就听着她的语调最高,等石头没了,弯腰低头再四处寻去,可巧,到了他跟前,抬头的一瞬,他觉得有什么撞中他的心,耳边是小姑娘清脆悦耳的问询声,&ldo;你是哪家的书生?怎么没见过你?&rdo;
刚想回话,另外几个小姑娘围上来,叽叽的开始念叨起来,&ldo;找你爹的,林皎爹是咱村里唯一的秀才,快快,走吧,我们领你去。&rdo;
一群丫头片子围着他到了所谓的秀才家里,哄的一帮进了屋子,不大会儿,又一拥而出,嘿嘿直笑的各自回家。
&ldo;喂,你等着吧,我爹还得一刻钟能回。&rdo;
他本想走,又觉得没礼貌,只能干站着。
不想,那小姑娘突然噌噌跑出来,质问他,&ldo;你是不是偷拿我的坠角子了?卑鄙无耻,速速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rdo;
小手握拳,在男人眼前晃了两圈,呲牙咧嘴的说道。
她最喜爱那个坠角子了,听说是娘亲的贴身之物,这个面生的男人,忒的可恶,偷女儿家的东西。
&ldo;我没有。&rdo;他真是后悔,遵着什么礼仪规矩啊?
&ldo;你休想撒谎,把衣服脱了,我要检查。&rdo;
说罢竟然直接扑上来要扒他衣袍,吓的他趔踞下,栽了个跟头,哪想,那刁蛮女子竟开怀大笑起来,一串串的银铃声,突地,戛然而止,孺慕的跑过去,看着来人,喊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