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成便蹲下来,把小纸包往门fèng里塞了塞。他再看了看包里,不禁&ldo;啧&rdo;了一声。转身便往电梯间走去。
&ldo;叶医生,怎么了?&rdo;陆柏乔在他后面,边走边问。
叶连成摇摇头表示没事,迈了几步后自己嘟囔了一句:&ldo;按这个厚度,还得多来几趟。&rdo;
&ldo;多来几趟?我也一起来吗?&rdo;
&ldo;啊你不用了。我来就行,也就塞个东西的功夫,你还是回去多给我看着高胜吧。&rdo;叶连成按下了下行按钮,让陆柏乔先进了电梯。
叶连成往高太太门中塞了什么,他至始自终都没有提过,陆柏乔很是好奇,但又觉得其实没有深究的必要。叶连成动了真格,那一定是在搞什么大动作。或许是情真意切的信?还是一封律师函?
叶连成走在他旁边认真抽烟,似乎没有注意到陆柏乔的目光。
孩子的状态一天天变差,高先生和高太太却没有任何表示,看来是真的准备耗到孩子死亡了。陆柏乔觉得他们实在是太过狠心,如果这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十多岁二十多岁的正常人类,这么做就是在让他等死。
他们的确是在等他死。可等他死了又有什么用呢?
人总会死的,谁都难逃一死。就是因为人总会死的,所以才会更要抓住容易逝去的生命啊。如此简单的道理,是许多生灵挣扎的信条,世上还有不少人不能领会。
无论是谁,无论这条命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都不能随随便便说丢就丢。你说这是&ldo;好死不如赖活&rdo;,不对,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ldo;好死&rdo;,死则死矣,活下来的才能继续思考,就算哭也好笑也好,痛苦也罢嚎啕也罢,都是活着的证明,是生命才有的权利。
叶连成把一个小纸包塞进高太太的门fèng里,按了按门铃。等了有一分多钟,他觉着门里还是没有动静,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在他快要进电梯的时候,他听见了背后的动静。高太太家的门开了,发出悠长的声音。
&ldo;叶医生,你进来一趟吧。&rdo;
高太太蓬头垢面,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站在门口。
叶连成嘴角微微一扯,立刻转身过来,往她家中走去。他不敢走太快,生怕高太太被他吓到,但也不敢走太慢,就怕对方突然改了主意,又把门&ldo;砰&rdo;地关上了。
高太太家装修非常简约,明亮,宽敞,和高太太格格不入。
高先生想要在这三百平方里体现出自己的品味,又想让整体看起来不止三百平,于是就使用了色系相近的地板和墙纸,包括装饰。而高太太喜欢穿一些带花纹,带珠光纹饰的衣服,色调还大多是冷色深色,看着不大配。
她似乎有点冷,大夏天的,屋里也不开空调,还穿着长袖。
叶连成走到沙发边,坐好了,等高太太说话。
高太太拿了一杯温水放到叶连成面前,自己又把一直在喝的那杯捧在手心里,说道:&ldo;叶医生,你这是何苦呢。&rdo;
&ldo;上次你和陆医生的话我都听到了,去法院打官司,把孩子的抚养权抢了去,如果你或者陆医生都没有能力养活这个孩子,那你和现在的我们又有什么区别。&rdo;
叶连成没有回答她,而是说:&ldo;高太太,我塞给你看的那些东西,请给我一下。&rdo;
高太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纸包。
叶连成拿出里面的明信片,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沓,整理好了,放到桌上。粗略数一数,至少有五十张。
&ldo;高太太,或许我会说些感觉很主观的话,但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事实。&rdo;
叶连成拿起其中一张明信片,展示给高太太看:&ldo;这个孩子,两年前曾进过nicu,他也患有二十一三体综合征。&rdo;
&ldo;三个月前,他的体重已经达到十公斤了,大概是同龄儿童的八成。&rdo;
叶连成瞄了一眼明信片:&ldo;听说一年前开始,他每周都会去游泳池游泳。&rdo;
放下这张明信片,可以看到背面有&ldo;关怀先天疾病中心&rdo;的字样,以及一张拼贴画。叶连成把它放在一边,给高太太看。
&ldo;起初的时候,这位妈妈也非常苦恼,后来联系上了滨海城内这样的机构,和其他一些有类似处境的家长,在大家的帮助下走出了困境。&rdo;
&ldo;这个孩子,&rdo;叶连成又抽出了一张明信片:&ldo;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没有双手,双脚严重萎缩,他的表情很丰富,会对所有人笑。&rdo;
接着是另一张:&ldo;这个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在nicu里属于重点监护对象,多次在死亡线上徘徊,现在已经六岁了。&rdo;
&ldo;这一个,患有小儿麻痹。四岁才勉强学会走路,现在已经读幼儿园中班了。&rdo;
&ldo;还有一个,生下来就有肠梗阻,手术结束后,所有人轮流守着她,终于等到她的第一个屁。&rdo;
叶连成望着高太太,冷静地说:&ldo;他们现在是否幸福我不能确定。我甚至没法说他们未来会怎么样,是会好好生活下去,还是早死,我没法说。&rdo;
接着,他拉开背包,把里面的信件全倒在了明信片上,明信片承受不住重量,散落到了地板上。
&ldo;但这些寄到我手上的明信片和信件,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