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舟当即领悟了溇琰的意思,当天就去了县城,打听清楚嵊县拜寿的习俗,将所需贺礼一一备齐,还添了年礼。
到了大年三十那天,他带上二妞雇了两顶轿子,一群挑夫,像模像样的去了陆家。
陆家有两个宅子,一个位于县城东,一个位于县城南,县城东的是老宅,面积不大,原本还不是陆家的宅子,是陆放舟的母亲周氏家的家宅。
陆老爷出身贫苦,家里排行老小,五岁就开始放牛,他放牛的地方有个村堂私塾,他经常悄悄窝在私塾墙角下偷听,这一幕被下乡来收租的周家老爷给看到了,觉得这孩子不错,便发了善心资助了他读书。
陆老爷也争气,二十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状元。周家老爷看着喜欢,便将膝下唯一的女儿嫁于了陆老爷,也没提入赘,正经随了陆家的姓,还把周家的几亩茶园交给了陆老爷管。
没过几年,周家老爷故去了,陆老爷考中秀才之后也没再读书,一心扑在生意上,手里的茶园越来越多,也逐渐开始怠慢起夫人周氏,经常借生意繁忙之故夜不归宿。
几年后,周氏故去,陆老爷便以睹物思情为由,搬离了老宅,还将周家旧人一一打发回去,留下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头看宅子。
县城南的新宅在周氏故去之前就已经开建,新宅面积挺大的,那时陆放舟已经中了秀才,一门两位秀才使得陆家能建门进较旁人多了不少。
新宅共计五进,前门开在兴隆街上,后门开在县前街上,占了嵊县城内最好的地段。
今日陆老爷做寿,虽是大年三十,雪又下得特别大,但来得人依旧不少,但凡县内能够陆家攀上任何一丝关系的人几乎都来了。
陆家派了好几个家丁在门口迎接,按着衣着光鲜程度迎入正门,或是旁边角门。
陆老爷的正经亲戚大都清贫,陆老爷发迹之后记着当年头顶兄长欺负他的苦,也没多接济他们,故而他们的衣着大都不好,被迫走角门时心里皆是不舒服的。
陆放舟到的时候,门口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起先他没下轿,众人嘀咕的是这是陆家哪门的贵人,带了这么多寿礼,待陆放舟下轿后,众人惊讶的是来的居然是那个不得宠又烂得一塌糊涂的陆放舟。
陆家管家陆生一早就得了陆老爷的关照,让他看着陆放舟的时候,立刻把陆放舟迎进去。陆生照办了,围观的众人愈加奇怪了。
陆放舟满心都是猜测陆老爷此举究竟何为?一点都没注意围观众人的表情。
进门之后,陆生没引陆放舟去寿堂,而是穿过边上的廊,直接去了位于第二进的陆老爷书房,书房虚掩,门里还挂着帘子,陆生掀帘进去禀报,很快就出来:“老爷请大少爷进去,请孙小姐去后头和姑娘们一道坐。”
陆生口中的姑娘们,一半是今日贵重宾客之女,一半是陆行舟妾室生的女儿,他尚未娶正房,因而照着地位来排,二妞是长房嫡女,陆老爷正经的嫡亲孙女,在孙辈姑娘里地位最高。
陆放舟寻思了下,谅今日贵客都在,且都是小姑娘,应该不会刁难二妞,便嘱咐了二妞一声,让她遇事别缩,尽管说回去。
二妞答应了声,随着陆生去了后头。
陆放舟遂掀帘进去,里头架着炭火十分温暖,不仅陆老爷在,陆行舟也在。陆老爷和陆行舟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的塌鼻子。
两人见陆放舟进来,态度冷淡,与之前门口陆生的相迎截然相反。
陆老爷还哼了声:“总算回来了?在外头发迹了,就忘记自己的爹了?连寿辰都不知道了?还要我这个当爹的给你下帖?”
上来就夹枪带棒的骂,给下马威,陆放舟过滤了一遍直接抓到了关键词,发迹?哪门子的发迹?
“说不出话来了吧?”陆行舟也开了口,“亏得我眼神好,那一日瞅见了你,不然你暗戳戳抱了金山银山,我们还闷在鼓里。”
那一日?陆放舟回想了下,他与陆行舟就见过一面,上一回在臻品斋卖香榧的时候。香榧现在千金难求,这么说这两人口中的发迹啊、金山银山啊,说的是香榧?
陆放舟的沉默惹恼了陆行舟,他顿时冷笑讥讽起来:“陆放舟,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否认事实?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初我带着知府千金杜小姐去了臻品斋,你的香榧有那种好机会入杜夫人的眼,送进宫当贡品?”
陆行舟说得不客气,陆老爷也没拦着他的意思,一样冷眼瞅了陆放舟一下。
陆放舟顿时明白了陆老爷喊他拜寿目的,敢情打起香榧的主意来,便道:“能当得了贡品,也得是我的香榧炒得好,你去看看别家的,比得上我的吗?”
“不过就是仗着有炒制方法而已。我告诉你,宫里传出消息,杜贵妃发话了,香榧量太少,要越州府多进贡,你的山头不过一株香榧,一年也就产那么几斤,供得了宫里吗?到时候货不够,杜贵妃怪罪下来,你扛得了吗?”陆行舟冷哼。
陆放舟也没客气:“我的山头是只有一株香榧,可别人家山里有,不止嵊县这边有,隔壁县也有,我找他们进香榧果就是了。”
“香榧千金难求,香榧果的价也炒翻了天。你若是真进得到,怎么就没见你继续炒?”陆行舟讽刺。
陆放舟不提臻品斋让他今年不要再炒制一事,而是笑试探:“没继续炒不过是我尚有其他打算,已有不少人前来问询价买断香榧炒制方法,价格不一,我正在估价之中。”
“陆、放、舟!你还是不是陆家子弟?卖炒制方法?这是我陆家的东西,你说卖就卖?”陆行舟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