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姜寰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口车尾气,摸了一把有点空的脖子,想了想围巾在哪里。是在路勉的车上,还是今天并没有戴出来。回到家比平时早了一点,季姜寰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时间,还不到九点半。那股从目量园区蔓延到公寓地下停车场的气氛让他有些郁闷,又有些哀伤。季姜寰把门锁好,随手打开了靠门边的音响,由着自动推荐放口水歌。他百无聊赖地在起居室里巡视了一周,又从冰箱里取了可乐,冰凉的气体直冲鼻腔,让季姜寰清醒了一点,他仰躺在沙发上,没什么焦点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又用手虚虚比划了几下。口水歌播到了末尾的地方,留下长达二十几秒的空白。隔着门板,隐约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季姜寰虚虚指着吊灯的手忽然合拢,变成了一个拳头的形状。他想了一会,捞过手机给路勉发消息。“!”对话框里很安静,季姜寰瞪着眼睛等了十分钟,把自己像个鸡蛋一样翻了个面。“喂……”他又给路勉发。“你别不说话啊。”手机里一片死寂,直到屏幕熄灭,印出季姜寰的脸,有点生气的表情,腮帮子鼓鼓的,好像憋着一口气。在路勉回复之前,绝对不要再发消息了。季姜寰在心里很认真地定下要求,很冷酷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地暖的热度一点点透了起来,整个房间都是适宜的睡眠温度。季姜寰有点困了,抬起手臂,眨了眨眼睛,有些昏昏欲睡。他有点恍惚地想起来路勉在车上和他说话的样子,脸色有点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委屈。季姜寰从沙发上猛地爬起来,有点头昏地从窗户玻璃里看见自己,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袭来,让他没什么停顿地往门外跑去。叮叮叮——季姜寰表情还没有彻底的慌乱,只是又很没有耐心地快速按了三下门铃。门锁毫无动静,诡异的直觉从背上爬了起来。他没什么形象包袱地趴着门,用耳朵贴着门,想要听到门里的声音。可门里并没有什么声音,季姜寰抬着手,带着点狠敲门,一下一下很结实地把门砸响:“路勉!”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刚才的不解和委屈已经消散,也不再花精力思考这场对话里他和路勉的对错。季姜寰把手敲得有点酸胀,手足无措地滞在原地。他表情很呆地想了一会,摸出手机要给物业打电话。手机还没握紧,黑褐色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门开得很慢,摩擦带来的闷响如同磨损严重的齿轮,慢慢悠悠地碾过去。路勉的身影从成片的、晦暗的夜色中显露出来。他没开灯,脸上带着和季姜寰争辩时候的潮红,嘴唇白得发灰。季姜寰愣了半秒,往前一步抱住他,两只手缠在路勉的腰上,把人撑了起来。路勉全身散发着诡异的温度,高得吓人。“路勉,路勉。”季姜寰声音有点乱,侧过头看着路勉堪堪要闭上的眼,“你发烧了!”路勉没回应,很详静地把身体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季姜寰没站稳,差点喘不上气来。他没再纠结,仰起头用额头碰了下路勉的侧脸,烫得要命。“路勉。”季姜寰咬着牙,把人架住,吃力地说:“你发烧了,我们要去医院。”路勉很沉的眼皮缓缓地、彻底地闭上了,好像没什么意识的样子。季姜寰刚刚砸过门,抱着路勉的手有阵阵的酸麻,偶尔会觉得没什么力气,他张开手指攥着路勉的衣服,像是用手和布料的连结来证实着某种决心。急诊室的窗户外是医院的正门,有一个砌得很高的喷泉,天气很冷,喷泉已经休作。夜里风小,喷泉池里的水面很平静,如同块明镜照着夜色。季姜寰只穿了件毛衣,额头上冒着汗,一边和值班医生说着话,一边用余光看着躺在注射室里的路勉。眼睛闭得很紧,脸色变得和嘴一样白。“这四十多度一整天了吧?怎么现在才来?”值班医生从大褂口袋里抽出根圆珠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季姜寰瞥了眼,认不出来。“白天没注意。”季姜寰耐着心解释。“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值班医生唔了声,“这天气受凉怎么会这么严重。”“那现在怎么办啊?医生。”季姜寰语气很慌张。值班医生把圆珠笔又丢了回去:“先给他挂挂水退烧,烧退了做个简单的检查,看看是不是其他情况引起的。”季姜寰声音有点抖:“会是什么情况啊?恶性疾病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