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勉没理会,觉得季姜寰也没有那么聪明。他们从傍晚走到夜里,把白茫茫里带了点金光的沙滩走成了一片死沉的黑,偶尔有轻微的响,好像是高空盘旋的鸟,又好像是远处散步的人。路勉约着何景根在第一次碰面的咖啡馆里,周遭闹哄哄的,还有目的地打卡的网红在拍照,澄澈如水的窗户玻璃里还是那座很威严、很繁丽的教堂。何景根刚坐下,几乎是马上就读懂了路勉的意思。路勉嘴角不太着急地扯了个弧度,没什么笑意,但充满诚意。“路总,哪里不合适,你说嘛。”何景根抓起桌上的杯子,很嫌弃地扭过头喊:“服务员,这里,给我拿个巧克力还是果汁什么的,随便来个甜的。”路勉表情很严肃,看上去接近冷峻,斟酌了一会说:“是我的问题,我不太合适。”何景根气笑了,骂了个屁字。路勉也笑了:“你就当我做不了这种实实在在的事。”“什么叫实实在在的事啊?”何景根问他,“你要实在嫌弃我们庙小,直说就行。”路勉替他推开了面前带碟的咖啡杯,说:“谁会觉得滨海庙小?”何景根瞅他一眼,旁边来了个服务生,往他面前摆了杯柳橙汁。“滨海是踏实做电器的地方。”路勉罕见地示弱,“我的确一窍不通,就算你们真的想搞一个滨海自己的平台,也应该找一个真的懂滨海的人。”他干脆而委婉地拒绝,想了想又提了一句:“何老板,我本科是学法的。”何景根咂了口果汁,有点忧愁地看他。“这也是问题?我没读过大学。”何景根的语气颇不满,听上去还带了点气。路勉停了一会,继续说:“我一开始在目量也不是负责电商版块的。”何景根往咖啡厅软得像蛋糕的沙发一靠,很惋惜地听着路勉自报家门。“其实我最后也不是电商版块的,只是负责收购。”路勉很恳切,“我一开始在风控,后面负责投资。”何景根自诩是个粗人,但这其中的区别还是能说出个一二三的,他似乎很迷惑:“啥?你还真别说,要不是你提这嘴,我还以为你搞产品的。”路勉无声地笑了笑。“怎么说?以后还是要搞投资呗?”何景根举起面前的玻璃杯,柳橙汁还剩小半杯,鲜嫩的橘色晃晃悠悠。“嗯。”路勉顿了顿,“我有一些规划。”“得。”何景根龇着嘴笑了,“路总喜欢运筹帷幄,那也没办法。”说完,他扬起果汁杯,做出一个干杯的动作。路勉握住白色瓷杯的耳朵:“谢谢。”“还谢谢。”何景根仰头把橙汁喝光。“真的谢谢。”路勉无奈,“毕竟库尔是我们先提的。”“算了。”何景根好像不太心疼那点研发成本,“可惜滨海没打算搞投资。”季姜寰蹲在酒店里看了一下午动漫,等路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开通了三个视频会员,为的就是把手机画面投屏到比人还高的电视机上。面朝大海的落地窗帘被扯上,海浪声被阻隔在布料与建筑之外。路勉有点诧异地进门,好像对他地活动很感兴趣。季姜寰穿着件睡觉的短袖,趴在床上没动,懒散地仰起头,问:“你说完啦?”“嗯。”路勉伸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他在逐渐发现季姜寰不太好的生活习惯,不是那种日积月累的恶习,而是某种没人引导的生活方式。开空调会调到最低的数值,出门不看天气,下了雨顶个脑袋就出门去,饿了才会想起来点外卖,等吃上的时候又饿过头了,偏偏还喜欢一些重油没营养的东西。路勉没觉得反感,只是偶尔想起来他发烧那次,季姜寰是怎么记得要看医生、吃清淡些。“不想出门玩吗?”路勉在床沿坐了下来,瞟了眼电视里的画面。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小人开着很奇怪的车打来打去,他看得聚精会神。“不太想。”季姜寰收回了眼神,注意力落在路勉的身上,“你饿了吗?”路勉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出来了点刻意的生硬,季姜寰像是在按照什么攻略的流程,在学习关心人或是谈恋爱。“还好。”路勉情绪忽然丰沛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呢?”季姜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松了口气,趴在被子上说:“我也是。”隔了几秒,路勉又听见他嘟囔:“不想出去。”路勉看了他一会,鬼使神差地问:“你想去北京吗?”“哈?”季姜寰有点找不到头绪。路勉移开了眼神,语气很随意:“我在北京的家,你想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