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莫忧正在高兴,忽然瞥见苏无衣冉冉自台阶上来,便笑着同她招呼:“妹妹好啊,又来看皇上么?”
苏无衣见她一团和气,心下不由犯起了嘀咕,亦问道:“娘娘为何这般喜悦?”
“没什么。”江莫忧嘴里这么说,脸颊上的笑容却越发深邃,连那两个酒窝都仿佛在诉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叫苏无衣越发惴惴。
两人假意寒暄一阵,江莫忧便扬长而去。在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苏无衣留意到她微微突起的小腹(那其实是未曾消去的赘肉),陡然想起彩椒之言,瞳孔不由得猛地抽紧:莫非皇后真有喜了?她笑得那么诡异,又是从太仪殿里出来,莫非成桓也知道了?莫非真是皇帝的骨肉?
苏无衣心中有一百个疑问划过,她定一定神,还是先看看再说,便径直步入殿内。
她望一望成桓,只见他的神色殊无变化,不过成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叫人难以揣测其心意。他知道苏无衣来了,却正眼也不瞧她一下,仍旧翻阅着案上的折子,淡淡道:“你来了。”
苏无衣心头不禁掠过一丝酸楚,众人都以为她盛宠无双,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成桓私下对着她时是何等的冷淡。只可惜,她必须将所有的苦涩艰难咽下,只将风光留在外头,这样,才不负她的身份与荣耀。
苏无衣露出温婉的笑容:“天气暑热,臣妾带了两样饮品过来,供皇上解解乏。”说罢,将手中一个竹编的小提篮放下,轻轻将盖子掀开,原来里头一样是绿豆汤,一样是莲子百合羹。苏无衣乖巧地说:“绿豆解暑,莲子清甜,都是最合时宜的东西,且刚刚冰镇过,皇上快用吧。”
成桓淡淡地瞅了一眼,“放那儿吧,朕待会再喝。”仍旧埋头工作。
这便是有送客的意味,苏无衣且不急着走,讪讪地走到成桓身边,恍若无意地说道:“方才听外头的侍卫说,皇后娘娘也来过,可是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要紧事。”成桓仿佛一块无坚不摧的岩石,说话滴水不漏,或者约等于没说。
探不出口风,苏无衣试探着道:“皇上不是不许皇后离宫吗,皇后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成桓忙里偷闲瞅了她一眼,苏无衣忙笑道:“自然了,皇后终究是皇后,不是一个小小妃子能置喙的,臣妾只是好奇而已。”
“之前皇后病着,朕不许她出来,是为她好。如今皇后既然已经痊愈,自然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苏无衣听这话,竟句句有卫护之意,她不禁讪讪地笑道:“原来如此,是臣妾多心了。”
和成桓的交流是痛苦的,就像跟石头说话,还是海底的石头,又冷又硬,得不到回应不说,简直叫人觉不出一丝暖意。苏无衣站了一会儿,终究难受,便无奈地告辞了,成桓一点儿也不挽留,仿佛眼里没她这个人。
回到良宸殿,苏无衣越发觉得惶恐,成桓从来不肯对皇后假以辞色,如今看来竟百般维护,连原本定下的罪名也取消了,莫非他们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她越想越觉得彩椒的揣测确有其事,皇后腹中恐怕的确有了成桓的骨肉,宫里从来是子嗣为上,将来这个孩子一生下来,若是公主还好说,若是个皇子,那便是中宫嫡子,身份何等尊贵,连江莫忧也将母凭子贵,青云直上,到时她这个小小妃子就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苏无衣沉浸在各种对自己不利的幻想里,这一夜颠来倒去,始终没有睡好。
江莫忧恰好与她相反,睡得很熟。成桓没能拿她奈何,她又用神秘的微笑震慑住了苏无衣(有时候未知也是一种恐惧),难怪她睡得踏实。
皇后的病既然好了,妃子们都得规规矩矩地过来请安,宫人们是最八卦的,经过一天一夜的流传,昨儿催吐的事已然众人皆知,且经过千张嘴出色的渲染,最初的版本已经被人忘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版本:据说皇上亲自给皇后喂食,还甜蜜蜜地嘴对嘴喂给她,皇后不但不领情,还喷了皇上一脸,皇上竟也没计较。
如此一来,皇后重获盛宠的传言不免甚嚣尘上。当然,她们并不敢当着江莫忧的面议论此事,因此江莫忧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失宠的皇后已经成了风云人物。
江莫忧其实并不愿这些人来请安,因为这意味着她得早起。当她打着呵欠,被容心拖到妆台前时,容心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您好不容易才解了禁足,可不能这样得过且过。趁着如今精神尚好,皇上那边也有了些希望,您就该趁热打铁,拿出皇后的势派来,好叫那些人知道谁才是这后宫的女主人。”
江莫忧的呵欠打得更响。
容心索性下一剂猛药,“娘娘,您忘了苏妃从前是怎样欺侮您的么,您打算让她一直这样踩在您头上吗?您难道连一点勇气、一点自尊都没有吗?”
江莫忧被这些话刺痛了——其实是容心抓着她头发的手上加了一把劲,拉扯得她头皮发痛。江莫忧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轻点!”
容心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江莫忧忽道:“容心,今儿的妆面就不必太清淡了,给我化浓艳一点。”
“啊,为什么呀?”
“你放心,我自有我的用意,照我说的做就是。”女人的浓妆是放大招的前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当主角要奋起时,往往需要妆容的加持来显得狠厉果决,同时与之前的形象区分开来,好比小白兔突变成了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