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些时日,苏无衣趁着皇后不在,时时往太仪殿去,以关怀之名,行勾引之实。亏得成桓定力尚可,没有受她的引诱。
成桓仍旧专心地批阅奏折,只是如今在他身边磨墨的换成了苏无衣。苏无衣的确娇弱,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香汗淋漓,她抬起纤纤玉手,擦了擦鬓角的汗珠,重新试图吹枕头风,“皇后娘娘为何这么久都不回来,臣妾早起恍惚听得一句,说皇后与凌侍卫相约淫奔,归隐田园去了……”
成桓冷冷地扫她一眼,苏无衣忙道:“皇上不要误会,臣妾也是听两个扫地的小丫头说的,臣妾已经训斥过她们了。只是,空穴来风必有因……”
她这句话尚未说完,后头江莫忧的声音清凌凌地传来:“无忧夫人的舌头还真是灵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苏无衣仿佛做坏事的小孩被人抓住,干笑道:“娘娘,您回来了……”
江莫忧懒得理她,单朝成桓行了一礼。成桓摆了摆手,示意苏无衣下去。苏无衣忙不迭地提着裙子跑出殿外,生怕被人抓住把柄,她皎白的脸上却显出不忿来。
等她出去,成桓方轻轻开口:“皇后,你回来了。”
江莫忧镇定地平视着他,“是,托陛下的福,臣妾安然归来。”
每当她摆出这副倔强的脸孔,成桓总觉得有几分尴尬,他摸了摸鼻子,道:“哒哒国的人真是些瞎子,连人也不看清楚就带回去了,多亏陆氏与皇后你情谊深厚,替了这一劫,不然朕真要担心你的安危。”
言语中并未提及苏无衣,可见他虽然什么都知道,仍选择保全苏家。江莫忧冷笑道:“陛下不是派了四王爷从旁监视吗?多亏他的照顾,臣妾才幸免于难;也多亏有这个证人,臣妾才能自证清白,不然皇上只怕要偏听无忧夫人之言了。”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监视?”成桓怪道,“那是保护,保护,你懂么?”
“不管是什么,此事到此为止,臣妾也懒得计较了。”她脸上显出倦意来,“可是臣妾还有一事向陛下禀明,”她深深地拜倒在地,“臣妾有罪,请陛下降罪。”
“皇后何罪之有?”成桓静静地看着她。
“臣妾有罪,而且是欺君大罪。”仿佛下定决心般,江莫忧深吸一口气,“此刻站在陛下眼前的,并非真正的皇后,而是一个冒牌顶替之人。”
成桓仍旧不发一语,像是等着她说下去。
最初的那句话说穿后,江莫忧觉得满身松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随后她就滔滔不绝起来。从在现代社会的经历,十八线小演员的艰难打拼,到那次超乎寻常的意外,穿越后的种种心思起伏,她都一一道来,未曾隐瞒只言片语,临了她自己做出总结:“事情就是这样,臣妾不过是一个来自异界的孤魂,偶然占据了这具肉身,顶替了皇后的名位,欺瞒皇上至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甘心受罚,绝无怨言。”
真是奇怪,她正在做一件自寻死路的事,偏偏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是皇后的面具戴得太久、太累,她的脸颊酸痛得忘记了自己从前的模样,如今终于可以任性一回,哪怕要以死为代价。她不无快意地想到,或许成桓一怒之下将她赐死,她反而能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不用再面对这宫中的纷纷扰扰。大人物自有大人物的悲哀,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快活,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未尝会比做皇后坏。
尽管她勇敢地说出实情,成桓脸上却并未显出怒意,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江莫忧,直盯得她毛骨悚然。她不禁暗想:成桓会不会气得太过了?万一他将她凌迟处死可怎么办,或是腰斩之类,这些奇特的死法她一样都不想尝试。
半晌,成桓终于开口,“朕不怪你。”
“嗯?”
成桓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地将她拉起,脸上尽管是冷冰冰的,声音却说不出的柔和,“朕不怪你,因为朕也是冒牌货。”
江莫忧傻傻地看着他,样子活像一只呆鹅,现在轮到她一脸懵逼了。
成桓见她仍是不解,于是娓娓道来。原来成桓也是穿越者,不过他穿得更早,他过来的时候还是个宝宝。一具婴儿的身躯,被塞进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天赋异禀,聪颖异常。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么?男人的理想是征服世界,女人的理想是征服男人。成桓作为一个穿越男,从小就树立起远大的志向,发奋攻书,刻苦钻研,务必以君临天下为己任。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有运气的成分,也有实力的因素——他的兄弟都是些真真切切的小孩子,当然斗不过这个实际上的大人。
江莫忧恍然大悟:怪不得成桓成日抱着奏折不放,把政治放在第一位,原来他从小就富于野心,天生就是要做这个皇帝的,这完全是走的升级流路线哪!
江莫忧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是我那次提起班婕妤的典,你还故作不知,装得可真像!”
“我是真不知道,”成桓翻了个白眼,“我是学理工科的!”
他说我,没有说朕,也许是为了符合他穿越者的身份,可江莫忧还是觉得很温暖。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成桓现在已是皇帝,仍惦记着他从前跟她一样是个普通人,觉得两人的地位平等了,说话的态度也自然了许多,“你是何时察觉到我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