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芭拉落落大方地笑着:“这有何难,在宫里补办一场喜宴不就行了吗?”
“你的算盘倒精,借我的地方不说,来者是客,说不定还得我替你们操办,敢情我为了一杯酒得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赔进去呢?”江莫忧谑道。
这刻意小家子气的话将全场的人都逗笑起来——即便不十分好笑,因从皇后口里讲出来的,众人都得陪着笑。
宫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沉闷郁滞,难得有现在这样欢声笑语的时刻,唯独凌睿脸上有一份急切的担忧。江莫忧看出他的心事,大度地准他退场:“阿柔正在玉凰宫等你,快去看看她吧。”
凌睿微微抱拳,快步告辞下去。
真好,每个人都寻得自己最终的归宿,这真像一出喜剧呢。江莫忧暗暗想。
苏无袍以自身的功来抵其父的过,以此保住苏正楠的性命。当然苏正楠是不可能不受罚的,他被革去所有的职务,永远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在余下的晚年里只能落寞地缅怀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这大概也不算一件坏事。
至于苏无裳,他一向都是个懦夫,不待上头发落,他就主动提出辞呈,自愿归隐田园,从此不问政事。
彼时成桓才服下解药,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红润,神气充盈。他看着苏无裳呈上来的奏折笑道:“他虽然胆小,却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
“这不叫聪明,而是乖觉,这种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可是也不会让自己变得太惨。”江莫忧静静地偎在他膝上,“我想,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吧!”
“你忘了一个人呢,苏无衣呢,你打算怎样处置她?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不会轻易放过她吧?”
“这个嘛,我自有我的打算。”江莫忧狡黠地看着他。
昏暗的地牢里,不见天日。地上铺着潮湿的稻草,散发着腐烂的霉气,铁栏内只摆着一张瘸了腿的桌子,没有床,没有食物——还没到送饭的时候,即便到了时候,送来的也多半是些馊烂腐败的饭菜,不能下咽的。余外只有一碗不甚清洁的水,聊以止渴。
苏无衣懒懒地靠着那张油腻发黑的桌子,支起一条腿,以使其保持平衡。头发乱蓬蓬的没有梳洗,身上的华衣也脏污揉皱了,苏无衣像是拿定主意自暴自弃。
她在黑暗中安静地打着盹儿,忽然隐约察觉眼前有一线微黄的光亮。苏无衣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江莫忧持着一盏油灯立在跟前,一身素衣,神情从容得像送葬的幽灵。
苏无衣立刻冷笑起来,“你来看我的笑话,对么?”
“你答对了,”江莫忧果真笑起来,露出一口鲜明的贝齿。她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去,一手撑着下巴:“我就是要看看曾经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如今落到何等凄凉冷落的境地。以天子宫嫔之身而下刑狱,你还是第一人呢,真是可喜可贺!”
“那么我恭喜你如愿以偿,谁叫你是皇后呢?你一来就是皇后,而我呢,辛辛苦苦爬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妃子,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收起你那套陈词滥调吧,这种话打动不了我的!你自己把蠢事做绝,怪得了谁呢?”
“胡说!”苏无衣横眉立目,“要不是你忽然出现,早在一年前皇后就成了我的手下败将,我绝不会输得这样惨!”
“原来你还是不肯死心,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江莫忧悄悄附耳过去,低声道,“倘若我跟你说,成桓也是穿越来的,你相信吗?”
苏无衣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这怎么可能?”
“看,你来了这么久,连这种秘密都不知道,亏你还信心满满地说要征服他,岂不是笑话!”江莫忧捧腹大笑,笑得过了头,眼泪都出来。她好容易才止住,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脚底人,“你有很好的家世,父兄又疼你,还有一个那样爱你的成杞,你本来可以好好过一辈子,是你自己贪心不足,定要入宫,进了宫也不安分,四处兴风作浪,落到这样下场也是活该!”
“你懂得什么?你根本不曾吃过像我这样多的苦,你永远不会体谅我的难处。”苏无衣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天顶。
“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懂?”江莫忧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苏无衣愤慨地吐露心声,“前世我是一个十八线小野模,完全默默无闻的那种。空有一副好身段,再加上几分姿色,以为自己可以一朝成名,谁知还是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打拼。为了怕破坏身材,喜欢的东西也不敢多吃,偶尔一时忘形,还得拼命抠喉咙催吐。好衣裳也不敢穿,没钱买。这一行太累,太黑,没有关系根本熬不出头,我因为一时的自尊而不肯屈就,因此错失掉许多好机会,从此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飞黄腾达,而我挣的钱却连一个小姐也比不上,永远别想有风光之日。”
原来苏无衣也曾有这样灰暗的光景,不过,十八线小野模与十八线小演员,究竟哪个更好呢?江莫忧答不上来,或者两个都不好。她看着苏无衣道:“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可,一时的窘迫说明不了什么,这并不表示你有不择手段的权力!”
“不择手段又如何?”苏无衣嗤道,“老天爷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当然得好好利用,即便成不了人中之龙,也要成为人中之凤,我势必要达成这个目标,不然难以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