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何汀拿了书包和行李箱,何书抱着两双被子跟在旁边,去宿舍的一路上引来不少同学侧目。
何书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家族优良基因开始碾压凡人,高二这年开学,他已经在同年级小有声名,只是听说脾气不好,很不好。
宿管阿姨不让进,理由是,女生止步,不管何汀怎么解释她是家长只是上去帮学生铺个床都不放行。
何书把被子抱上二楼,床板上肉眼可见的陈灰让他忍不住深呼吸了好几下,他咬咬牙把被子小心放在下铺两张床中间的床帮上悬空,就下楼准备拿行李。
短短五分钟不到,何汀就让宿管阿姨变了张脸,她一脸怜爱地看着何汀,何书还没张嘴阿姨就说话了:“放心吧姑娘,你去吧,有什么事尽管下来找阿姨。”
“谢谢阿姨,您人真好。”
像是忘了两个人暂时是冷战的状态,何汀得到许可后有些得意忘形,脸上还带着真诚的笑,她背对着阿姨拿上书包,下意识对着何书眨了眨眼,“走了。”
然而眨完她就立刻反应过来她现在还在生何书的气,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原谅他,所以表情立刻凝固在了脸上,一张小脸看上去精彩极了。
“我还没原谅你,你自己要住学校的,嫌脏了你可别埋怨。”努力冷着声音说了这么句话,何汀才觉得稍稍找回了些面子。
何书心里早就忍不住笑出声了,面上还是一副酷酷的表情。
八人间的宿舍,水泥地,没有厕所浴室,走廊尽头公共厕所的味道何汀进了楼道都想捂住鼻子。
她大概看了一眼宿舍环境,看到何书悬空放着的两双被子,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高一那八百块住宿费省的太值了。
家里虽然小,又是旧小区,可至少有清理的余地,这一年多在何汀这个家务狂手下更是干净又整洁,一家人的生活除了贫穷限制几乎可以称得上精致。
何书的洁癖就是她一手惯出来的,所以她心里那点抱怨几乎立刻清空,取而代之的全是担忧。
“你不想住咱们这会就走,这你怎么住啊?”宿舍已经有两个男生在整理东西,所以何汀声音压得很低,她轻轻拉了何书的袖子,和好,就是来的莫名其妙。
“没事,都能住,我也能住。”何书反手按住她的手背,他已经后悔了。
何汀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他想瞬间放弃抵抗,乖乖回家做好听话懂事的好弟弟,做好她心里处处需要照顾的何贝贝。
可是手心触感提醒着他这段时间的不堪,就是这双手,在梦里做了太多他不敢面对又食髓知味的错事,他已经坚持到这里,放任自己才是对何汀最大的伤害。
何汀还想再说,何书已经把行李箱放在床板上,他抬头看了上铺的床板,皱着眉头在心里衡量睡哪里灰尘少一些,一想到上铺人下来一次都要经过他的床,可能还会把脚放在他床单上,他就觉得心里揪着难受。
他硬着头皮把行李箱放在上铺,两三步爬上去,开始用旧报纸铺床。
何汀在下边沉默打着下手,看他连个下脚地方都没有的拉床单,一米二宽的位置显然不够他发挥,长度好像也不够。
她越发不能理解何书坚持住校的理由,在她看来,这种环境对何书来说简直是酷刑,这和贫富无关,他真的,从没吃过这种苦。
安顿好内务,宿舍的同学也回来的差不多了。半大的男孩子拥挤一室,几个人乱作一团,周围顿时热闹起来。
何汀安静看着身边与这些人完全不同气场的何书,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个年纪,不正好该是这个样子吗?
他也该像这样无惧无畏又热血的男生一样,会因为集体荣誉挥汗如雨;因为球赛胜利振臂高呼;会有美好善良的姑娘靠近,会情窦初开,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才是十六岁的何书,该有的样子。
四中宿舍是年级打乱了分的,就是为了避免同班同宿舍更闹腾,所以一个屋八个人可能来自八个班。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种做法反而适得其反,让全年级乱成一锅粥,打架斗殴、拉帮结伙横跨十二个班,更有人缘好的,到哪儿拉屎都能有人送纸,男生宿舍几乎成了重灾区。
直到去年,学校请了几个广场领舞的宿管阿姨,一言不合扒裤子扔衣服,最彪悍的敢一通闪光灯乱拍威胁贴宿舍门口。
一物降一物,见血不见泪的七尺男儿,再深的兄弟感情抵不住大妈一声熄灯,管理成效显著,天下太平。
王越是五班的,和何书之前也不认识,但是他大方热情,何书性格别扭却也不是骄傲,男孩子的友谊总是来得简单,吃饭上厕所,打篮球聊姑娘,话题就能轻易连在一起,所以慢慢的,他们的关系也处的不错。
何汀越发能认可住宿的好处,何书在最应该融入集体的年纪家逢巨变,没来得及学会拥有朋友就先手足无措的承受失去。
贫穷、艰难、奔波让他该有的生活圈无限缩小进三个人的小家庭,小学明明整日带笑,自由不羁的性子被禁锢了个瓷实。
年少时候减少独处就能减少一大部分封闭自己的可能,他在一群一身朝气的男生中,多少能暂缓家里这些破事带来的影响,至于环境对他来说有多糟糕,境由心生吧,但愿他能习惯。
何汀记不清上一世的何晏书是什么样子,她只有个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