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绫只感觉全身都冒起一阵寒意,她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字道,“不要,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我都要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为什么?”因为已经离开的家人,因为那些深刻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在背着,她怕她离开这个世界不是去团圆,而是彻底让这些存在的珍贵片段消失。所以她要活着。鹿之绫抓上他握紧自己脖子的手,话到嘴边变了,“因为这五年我没寻死,我才会遇上你,凭这一点,我就觉得活着很好。”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动作一顿,看她的神情甚至像个孩子般呆滞。遇上他,就觉得活着很好?他的手有松的迹象,鹿之绫将他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轻轻握住,温柔地反向蛊惑,“薄妄,我不知道你画过那幅《初生》后经历过多少事让你心态变成现在这样,可那都是过去,如果你觉得过去太痛苦,那你要斩断的是过去,而不是以后。”薄家家宴薄妄听了一会儿才道,“你在跟我畅想以后?你有这个资格吗?”鹿之绫摇头,“我知道我不配陪你走到最后,我只希望你能再等等,等一个能让你觉得活着很好的人出现,和你一起开心坦然地走下去。”“……”“耐心一点,薄妄,会有那个人出现的。”她温柔地道。薄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将自己的手从她脖子上放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累了,去睡觉。”他是个没有以后的人,谈以后就是个笑话。更没有那个人……“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鹿之绫微笑着站起来,等他消失在视线里以后才转身,她一步步走出门外,进到电梯,终于扛不住地扶墙了。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呼吸节奏很乱,胃里翻腾得厉害。薄妄这个人太捉摸不定,阴郁、狠戾、喜怒无常,好好地说着话突然就掐上她的脖子,她要是一个说话的方向不对,换来的可能就是封潮和花萍那样的局面,或者是……死。别说哺乳期,她现在都怀疑她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撑到生产。……从帝江庭出来以后,鹿之绫的孕吐反应就开始加重,连番呕吐,吐得头晕目眩,胃都快颠倒过来。以至于到第二天鹿之绫都不怎么好受,呆在神山的婚房里一边休息一边同封振打电话,安排茶楼的事情。姜浮生推开窗户往外望去,天色已近暗下来。薄家的灯亮起,似一路的星河洒向山林,远远的,有明显的灯光朝这边游移过来。“先生回来了!”姜浮生喊起来,薄家上下今天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就是为迎先生回家。闻言,鹿之绫掀开身上的毯子,起身走到窗边。只见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开阔的场地上停下来,闻管家带着人上前开车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从车上下来。都是薄氏家族的人,随便拼凑两个在一起就能上个新闻。为首的便是薄峥嵘。薄峥嵘作为知命之年保养得相当不错,没有啤酒肚,没有秃顶,一派成功人士的威严作派,站在那里就气势森然,一丝不苟。郁芸飞和夏美晴也跟着回来了,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旁谈笑风生,气氛很是和谐。“之绫,你真的不下去迎一下吗?”姜浮生有些担忧地看向鹿之绫,她作为薄家大儿媳,和公公第一次见面,居然呆在房间不下去迎,很容易被喷。“我下去才会让他丢脸。”鹿之绫看得很明白。薄家没有人当她是正儿八经的媳妇,婚礼草草进行,她这会要是把自己当盆菜下去当着薄家众人的面向公公狂献殷勤,还指不定要被怎么羞辱。她回过身来,准备再去躺一会儿,躺到开席,结果,人还没走到床边,门就被敲响了。佣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少奶奶,老太太请你下去。”“……”好吧,不能再睡了。鹿之绫换了件风格典雅端庄的祼色长裙,头发自然披着,除去结婚戒指外不带任何首饰,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今晚这种场合,她不出席不行,但高调了也不行,最好是做一个透明人,以后在别人的述说中就会留下一个嗯……我以前见过薄妄的前妻,家宴也在,就是没什么特别印象的说法。时间久了,没人会质疑薄妄的孩子是被仙人跳出来的,孩子可以干干净净成长,这就是老太太的想法,她深刻领会。鹿之绫被姜浮生扶着走进春初厅,厅里已经摆上了差不多十张大圆桌,佣人们进进出出忙碌,凉菜都已经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