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羊车都赶回屯子之后,豌豆花迫不及待地向她的祖父提出自己要远行。她并没有当着许多人的面,当时在场的只有『毛』姆、豌豆花和我,三个人。
『毛』姆呆了半晌,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又看看我,很快意识到我早已得知他孙女的计划。他沉『吟』了一下说:“麦隆屯要你在入冬前嫁过去,这是他们今年对我们的要求。”
豌豆花一愣,脸上忽地浮出一层红晕,道:“是谁?”
“朗格,好像是。”
豌豆花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哼了一声:“我是不会嫁的。”
“由不得你,”『毛』姆皱着眉说,“获胜屯的要求,我们不得拒绝。”
豌豆花盯着他:“就算我嫁了过去,也会马上逃走的。”
“然后给我们屯抹黑吗?!”『毛』姆生气地挥挥手,“要走你今晚就走,我就当没看见你,正好灰蹄回来了,我让他帮席拉小姐驾车去良辰镇,你跟着就是了。”
豌豆花惊讶地睁大眼睛,喃喃地说:“爷爷……”
『毛』姆两眼发红看着她:“你从小就脾气死犟,与其等着看你逃婚,还不如放你趁早走,不过,有句话你千万记住,绿精不可信克妻。”
豌豆花脱口而出:“爷爷!”
『毛』姆坚定地说:“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不过你还是要记住!别犯和你爸妈一样的错误!”
豌豆花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知道我爸妈犯过什么错,他们是被胖普屯害死的。”
“胡说!”『毛』姆气得脸膛发紫,“以前我从没跟你说过,没想到你听来这种怪话!听我说,你爸妈,是因为听信了绿精的谎言,吃一种有害的『药』上了瘾,才会发疯而死的!”
豌豆花不能接受这一说辞,她摇着头:“我不信……绿精为什么要骗他们?”
“为了钱!”『毛』姆怒道,“绿精是天底下最贪财的家伙!”
据他说,当年绿精从远方带来了一种草本植物,熬制后炼成『药』膏,人们吃了以后就神志不清,飘飘欲仙;一个与小沃特金夫『妇』走得很近的绿精,引诱他们对这东西上了瘾,不光花掉了很多家产,还赔上了『性』命——小沃特金**后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引起火灾,把前去救他的翡翠也烧死了。当时有不少半身人都染上了毒瘾,小沃特金夫『妇』的惨事终于使他们醒悟;经过了痛苦的戒毒过程,胖普屯从此与绿精和那种『药』膏绝缘。大家以那段历史为耻,从此不再提及。
豌豆花愣愣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毛』姆悲愤而慈爱地看着她:“孩子,我是不想让你嫁到麦隆屯去的,那儿的人都被绿精『迷』『惑』了;所以你要走,我不拦你,唯一的希望是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吃亏。灰蹄那孩子不错,你要是愿意,就把他留在身边,他应该会听你的。”
……
不到一个钟头以后,我坐上了灰蹄驾的羊车。他殷勤地扶着豌豆花爬上去坐在我身边,一点儿也没对我们连夜一同上路产生怀疑。
『毛』姆为我们准备了不少盘缠,当然大部分是给豌豆花的;她从祖父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包袱,一声没吭,满面困『惑』,脑袋显然还没转过弯儿来。
『毛』姆看看她又看看我,说了不少客套话,大意是拜托我对他的宝贝孙女多加照顾,然后朝灰蹄挥挥手,看着羊车缓缓启动;他独自站在屯口显得形单影只,越来越小,终于看不清了。
沉默了很久,胖普屯已经远远甩在身后,豌豆花忽然低声说出她在这几个小时中的第一句话:“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无法回答,只能反问:“之前你说的那些,是谁告诉你的?”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羊车平稳地行了大半夜,忽然一个急刹,我和豌豆花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忙掀开车帘往外望,只见前方刷白的夜路上站着一个人。灰蹄拎起身旁的风灯往前一照,火光在那人脸上摇曳——绿『色』的小圆帽,绿『色』的套装……是绿精皮克西。
他摘下帽子弯腰行了个礼,目光直直朝向灰蹄身后的车驾:“豆花和旁边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此荣幸与你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