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她身前,看见她的头轻轻地转了过来,显然她意识到了他的靠近。
&ldo;请原谅,女士,&rdo;他带着歉意说,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烧,很小心地问,&ldo;您……是不是摩尔小姐?&rdo;
&ldo;是我,我叫雪丽,&rdo;她回答并大方地伸出手,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支红白相间的手杖。&ldo;是卡普维奇警官?&rdo;
他吃惊地看着雪丽手中的手杖,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住了嘴。他没有想到,眼前站着的竟然是个盲人,而且是个年轻漂亮的盲人女子。一头粟色卷发浓厚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圆弧形的嘴唇呈现出的深红色和她的上衣刚好相配。她个儿很高,胸部丰满,浑身透着迷人的性感。她用握着手杖的那只手捋了一束头发到耳后,然后把手杖拄回地面。
他快速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ldo;就叫我爱德华吧。&rdo;他边说边心想,她的美丽与不幸显得极不协调,这种感染力让人有些揪心。他有些忘我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拍着。她大概有三十岁吧,他猜测。&ldo;很抱歉,摩尔小姐,我没想到您会……嗯……会坐机场助力车出来。&rdo;
&ldo;很方便呀,爱德华。&rdo;她欣然地说。&ldo;那么我们要从哪边走呢?&rdo;
他拿过她的小包,另一只手臂搀起她的胳膊,这一刻他仿佛完全忘记了此行的任务,挺起身,自豪地带着她向玻璃拉门走去。&ldo;我们的车就在外面。&rdo;
&ldo;这儿感觉好冷。&rdo;她说。
&ldo;是下雨了的缘故,&rdo;他告诉她,拍了拍她的胳膊,&ldo;山上可能还下了点儿小雪,所以比较冷。&rdo;
&ldo;哦。&rdo;她莞尔一笑。
卡普维奇打开玻璃拉门,冷风立刻扑面而来,嗖嗖地击打着他们的脸。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上面挂有政府部门标志。一列醒目的天线和一根白色的排气管屹立在车身上。卡普维奇把雪丽的小包放在后座上,然后帮助她钻进车里坐在小包旁边。
车里暖和多了,她闻到了汽车的主人涂抹的古龙香水的味道。&ldo;幸会,我是迈克&iddot;托尼诺。&rdo;一个声音从眼前传来,同时她感觉到一只手伸到面前。
&ldo;您好,我叫雪丽&iddot;摩尔。&rdo;她微笑着说,并伸出手。
爱德华坐到了乘客席上,托尼诺抽回手,在他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好像手指被火烧着了似的。&ldo;手好烫哦。&rdo;他朝爱德华努了努嘴,遭到了后者一记白眼。
&ldo;恐怕我的穿着不适合这种天气,&rdo;她说,&ldo;我离开费城的时候,气温差不多有六十华氏度呢。&rdo;
&ldo;我们现在就离开伊利。&rdo;托尼诺压低脑袋看了看车外的反光镜,然后发动了汽车。&ldo;在一个小时前,这儿的温度又降了十度。您今晚是呆在匹兹堡吗?&rdo;他调整后视镜,观察她的脸。
&ldo;我希望能白天把事情办完,如果赶得及的话。&rdo;雪丽说。
&ldo;我们会为您安排充裕的时间返回。&rdo;卡普维奇瞪了他的同伴一眼。他把手放到座位上,转过来看着她,&ldo;时间会很充足的,摩尔小姐。&rdo;
他们往南行驶了90英里,再往东穿过新泽西收费高速公路进入东尼戈尔和一片正在劳作的农场。雪丽把前额靠在冰冷的车窗上,一边听着窗外的落雨声和汽车雨刷来回摩擦的声音,一边又浮想着她最近这段时间老做的噩梦。它们总是非常平静的开始,而以恐怖告终。记忆中的那张脸闪现在车窗玻璃里,似清楚却又模糊,好像熟悉却又辨不出是谁。
在噩梦中,她每次都是坐在一辆汽车里,眼前有个人撕扯着一件大号的红色捕鱼衫,衣服上散发着尸体和汽油的味道。接着,随着一声尖叫,一个女人的脸重重的撞在她面前的挡风玻璃上,露出一双可怕的绿眼睛,深红色的血从她划伤的嘴角流出来,苍白的脸颊周围被染成了一片血红。然后这张脸抽搐着离开,很快的消失在视野中,血也被冰冷的绵雨冲洗干净。
第3节:复活节早晨,3月27日,匹兹堡(3)
这个冬天,噩梦变得更加可怕: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残暴。她不止一次的被医生警告:她正受到失眠以及以前伤病留下的后遗症而产生的精神紊乱的困扰。而且医生还告诫她,她现在所从事的这种工作肯定会对她的身体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
托尼诺突然小心的转动方向盘,为了绕开路上的什么东西。她的头碰到了冰冷的玻璃上,使她从幻想中惊醒过来。今天能从房子里走出来真好,她承认,忘掉噩梦,多想想其他别的什么事儿对调节自己的情绪会更有好处。
&ldo;天气现在怎么样了?&rdo;她问卡普维奇,手心不在焉的捏着耳垂。
&ldo;开始转成雨夹雪了。&rdo;卡普维奇回答。
透过她前额靠着的车窗,她听见冰冷的雨珠敲打玻璃的声音。
卡普维奇开始跟她讲要去的那个农场。他的声音很温柔又有耐心,看得出,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她能感觉出他很疲倦,但是他却没有遗漏任何细节。这使她想起了她的邻居,布里格姆先生,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布里格姆总是耐心的陪伴她,给她读邮件。
山路陡峭崎岖,沿途中的农场也很贫乏。牛羊群被圈养在齐膝深的稀泥中。一排排褪了色的圣诞彩灯依然悬挂在破旧的窗户和走廊周围。她试着在脑海里勾画农场的样子。木头燃烧发出的气味,没有收拾的床铺,早餐盘子上的鸡蛋和苹果酱结成的块儿,门口挂着的大衣上散发的汗臭味和粘着肥料块儿的长统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