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都能理解她的心情,作为母亲,她就是拿把刀扎我几刀都是应该的。
之后几年她去了别的城市,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也许随着时间的沉淀,她对我没有那么尖锐了,但是还是会时不时的刺激我几下。所以今天再见她,我早就做好被她各种挤兑、各种刺激的准备。
我端起面前的果汁喝着,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凌阿姨该不是思女心切……脑子有点……不然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好端端的让我转两圈看看做什么?
我抬起头小心观察她,见她也正盯着我看,我连忙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可千万别因为我再刺激到她了,那样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ldo;橙子,你和可乐‐‐&rdo;凌阿姨忽然开口,她话还未说完,我就急切的摆手打断她,&ldo;没有,没有,我和可乐什么也没有。&rdo;
陆睿白和凌阿姨面面相觑。我在他们审视的目光里怏怏的垂下眼,小声说着,&ldo;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光凭着自己性子来,伤害了很多人。那时候太自私也太任性,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到……&rdo;
我不敢提凌菲的名字,紧咬着唇。看到凌阿姨和陆睿白平静的看着我,我鼓足勇气,把心里这么多年想说却没勇气说出的话都讲了出来。
&ldo;那时候,如果不是我,多有事情都不会演变成那样子。是我破坏了他们,也是我酒后失言,误导了沈笠,所有一切都是我不好。&rdo;我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我胡乱的擦着眼泪,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下来,&ldo;阿姨,您放心,我和可乐不会有什么。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会对不起凌菲,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从凌菲那抢来的。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幸福。我都想过了,这辈子我谁也不嫁,就这么过一辈子。我欠凌菲的,会用以后的时光来还。&rdo;
午后的咖啡厅很安静,有悠扬慵懒的女声低吟着老旧的英文歌曲,陆睿白和凌阿姨都沉默着。我垂着头,眼泪啪啪的掉在桌面上。这些话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不管凌阿姨和陆睿白会不会觉得我做作,会不会相信我,我都是这么想的。
和林瑾男,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时至今日我依旧没法忘记当天他游向我,紧紧抱着我的那一幕。凌菲抓着河堤的围栏,可乐刚把我托到岸边,凌菲的双手就慢慢松开了。然后苍白的脸一点点浸入了河水中,那一刻,我的心都沉到了河底。
我想,可乐也是后悔的吧。
不然,他不会在凌菲葬礼之后的第二天就出国了。
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所有流言蜚语。
我的眼泪好像完全止不住,就好似那天的河水一般汹涌湍急。我怎么抹都抹不完,视线里出现一条白色手帕,我抬起眼,看到的是凌阿姨有些无奈的脸盘。
我颤抖着手接过来,低声道谢。
凌阿姨叹了口气,慢慢靠回椅背上,许久才开口说话,&ldo;橙子,那时候,你还不到17岁吧。菲菲也刚过了17岁生日……我和她爸爸在她5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睿白跟了他爸爸的姓,很早就出了国。菲菲从五岁开始,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们那时候情况很糟糕,我一个离异的女人,带着孩子,只能靠打工过活。&rdo;
我怔怔的听着凌阿姨的话,看着她渐渐发红的眼眶,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ldo;我为了早点过上好日子,一天打好几份工。菲菲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没有新衣服、没有新玩具,甚至连游乐园也没去过一次。她很懂事,从幼儿园开始,成绩一直都很好,她每次都是笑着把成绩单给我看,却从来不说自己在学校被排挤被欺负的事。班上有小朋友取笑她穿衣服难看,取笑她没见过世面,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菲菲也从不说,回家了依旧是一副很高兴很开心的样子。直到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了她写的一篇作文。她说过,这辈子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背叛,还有歧视。因为他爸爸的背叛,我们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日子,菲菲也从此开始了被欺负被歧视的生活。&rdo;
我想起那天凌菲出事前和我说的,她是因为受不了可乐的背叛,受不了我对友情的背叛。我说不出话来解释自己当初那点幼稚又不够成熟的想法,所谓阴差阳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就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我们藏着掖着就可以不伤害凌菲,想不到最后却把伤害更扩大化。
陆睿白递给凌阿姨纸巾,伸手揽住她,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
凌阿姨敛了敛情绪,最后双眼通红的看着我,却是微微笑着,&ldo;橙子,感情和其他东西不一样,它更需要坦白和真诚,也更需要尊重。你们那时候还太小,处理感情的态度不够成熟,也因此伤害了很多人。在整件事里,不只菲菲是受害者,也不只你,可乐也是。你的犹豫不决,你的逃避,也在有意无意的伤着他。&rdo;
我震惊的看着她,根本不曾料到凌阿姨今天找我会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不是该恨我的么?
凌阿姨看着我呆滞的神情,好笑的摇了摇头,最后颇有些无奈的叹息,&ldo;这些年,可乐一直默默的补偿我。开始的时候我是很怨他,也怨你。可是怨着你们的时候,我也陷在这段往事里抽不出身,总是活在过去和仇恨里,活得很辛苦。前段时间,可乐又去s市找我,他这几年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早就不怨了。只是看到他那样子,我还是被吓了一跳。&rdo;
我看着凌阿姨,希冀着她说下去,她却停住不说话,眼含笑意的凝视我,&ldo;怎么了,心急了?&rdo;
我嘴硬,别开头咕哝道,&ldo;心急什么,他还能怎么样啊。前几天见还活得好好的呢。&rdo;
凌阿姨摇了摇头,倾身拉住我的手,&ldo;橙子,你现在是在为当初连累了菲菲而赎罪。对于可乐,难道也要等他不见了,再来怀念他吗?&rdo;
我心一惊,反手紧紧的抓住凌阿姨的手,连声音都开始发抖,&ldo;什、什么叫不见?&rdo;
凌阿姨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嘴角带了丝笑意,&ldo;我之前只是骗你说可乐认识睿白,你马上就失望成那个样子。现在一听说他会出事,又紧张成这样,还敢说你们什么也没有吗?橙子,好好面对自己的心吧,别等什么都失去的时候才想起他的好。&rdo;
陆睿白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仿佛一个局外人。时不时的看我一眼,带着些无法看懂的东西。
凌阿姨和陆睿白先走。我坐在咖啡厅里,看着落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似乎有些什么积蓄多年的东西在慢慢蒸发释然,全身都开始轻快松懈下来。我看着蓝天白云,一片澄净里恍惚记起我和他的童年,那个穿着短裤背心的小男孩和扎着羊角辫的鼻涕虫,傻乎乎的冲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