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谁也料想不到这里会出现敌人。直属营的武器有的捆在马背,有的拴在行礼背包上,弟兄们都像去串亲戚那样散漫着,他们压根就没有迎战的准备!
刘文化瞪着王麦子正要训他,连长孙宾其赶上来了,阴声怪气地说:&ldo;打了就打了,算啦,走啦,格是站着就不冷啊?&rdo;
队伍继续行进。
熊二蛮是一连的班副,前不久才得知弟弟也在直属营,哥弟相认,流了半天的泪水。弟弟在三连,他因为哥哥在军营里吃粮,还寄钱回去,就约了村里的五个人,一同报名当了兵。
熊二蛮在刘文化到直属营的第二天,就认出了他,是老家邻村的少爷。他好多年没见过刘文化了,瞧样子,少爷还是那么胖墩墩的,比原先稍微白了点,若穿上绸衫,戴顶瓜皮帽子,活脱脱一个老爷的翻版。
于是,他便去相认,要求把弟弟调到自己班里,好有个照料。哪知道少爷死活不同意,说让他独立生活,磨练自己,不然难有出息。熊二蛮气恼着,不便发作,只好退了出来。
六子隔会儿,就和熊二蛮说话,问这问那,他问熊二蛮说:&ldo;为哪样你要叫二蛮,你弟弟叫五蛮呢?&rdo;熊二蛮回答说,他母亲生了六个孩子,老大老三才生下几个月就生病丢了,他是老二,所以乳名叫二蛮儿。当兵的弟弟是老五,叫五蛮儿。
熊二蛮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很低,好像怕被别人听到似的,他告诫六子,打仗的时候机灵点,跟在他后边,不要急着往前冲,不要乱窜,等经历几次,知道怎样躲子弹躲炮弹,才可以自己行事。
刘文化不让熊二蛮兄弟俩在一个班排,是有原因的。刘文化老家方圆几里的范围内,相邻二个半村子的田地都是他家的,熊二蛮家本来有一亩多地,五亩田。
六年前,熊二蛮家的老四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就把靠近刘文化村子这边的田卖给刘家,同时成了刘家的佃户,田还是熊家种,主人换了名字,熊家每年交租给刘家。
后来熊家老四还是没保住命,熊二蛮当了兵。于是熊家就剩下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最小的是女孩儿。
刘文化知道战场无情,中国军队在前线和日本人拼命,士兵像潮水卷禾苗般成片成片地倒下,他兄弟俩不在一个连上,万一哪个出事了,还有另一个可能保命,给熊家留颗种子。
正想着,就见迎面来了支十多人的队伍,刘文化站到一边给他们腾路。那伙人走得匆匆,不言不语,大概因滇军队伍里其他人都穿着灰军装,只有刘文化一人是绿色的中央军打扮,在擦肩而过时,好几个人折回头来对他望上一眼。
这时太阳照到对面缓山的半坡了,刘文化考虑午饭的问题,按照地图上的标志,还有个多小时,他们才能走出大山,恐怕得到外面找个村子造饭了,看这山野几乎没有像样的树,难找到可用的柴禾。
地下又硬又冻,就不能让队伍停下,停下就感觉肚子饥饿,大家还会更觉得冷,情绪差,行走着好点儿。
他走在一连里稍前的位置,隔段时间跳出来,看看行军情况,脑子不能随时想事。
刚才走过去的那伙人,着中央军服装,有两个是校官服,其他都是兵。他琢磨这些人干什么去,战地在北方,他们为什么往南走呢?而且,他们穿着的军装有点臃肿的样子,当然天冷穿得多,本无可厚非,但他们始终没那么自然。
又走了三四分钟后,刘文化还是想着这件事,身边簌簌的脚步声让他的脑子变得清醒,他回忆起那伙人的装备,兵们的行头打扮,有点超出寻常。
刘文化赶紧出列,跑回后队向娄开顺报告:&ldo;营长,你格有看到刚才那伙人?十分可疑。&rdo;
娄开顺爱理不理:&ldo;说什么胡话?人家擦肩而过,我长着眼睛,咋个没看到啊?和你穿一样皮的,可疑那样呀?&rdo;
刘文化说:&ldo;营长,你注意到没有?他们个个都背着冲锋枪,腰间突出,恐怕会有猫腻。&rdo;
娄开顺说:&ldo;刘营副,你别疑神疑鬼的。这儿离战场远着呢,你觉得他们是敌人吗?谁是敌人?鬼子,可能吗?&rdo;
刘文化咕哝了句什么,说:&ldo;特殊时期,万事皆有可能,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好。&rdo;
娄开顺依然那不人不鬼的语气:&ldo;得。刘营副,你想找点事做是吧?三连长,带上你全连人,返回去问问刚才那伙人是做哪样的?&rdo;
问个信儿,就需要一连人马?三连长也是多年战场上滚打出来的,估摸有状况,赶紧地全体向后转,后队改前队,跑步走。刘文化看过娄开顺一眼,跟在了三连后边。
三连才折去几分钟,娄开顺发神经,叫其他人全体停住,原地休息。孙宾其奇怪地问:&ldo;营长,队伍走得好好的,为什么叫停呢?格是刘营副不在,你故意让大家歇工喘口气?&rdo;
娄开顺皱眉说:&ldo;你的意思,我怕那个刘营副,他在时就不敢发号施令啦?直属营哪个是营长?你格有搞清楚,伙计?&rdo;
&ldo;不是不是。&rdo;孙宾其嬉皮笑脸,说:&ldo;直属营当然你是营长。不过我琢磨,大家走着身子热乎,停下来不很冷吗?你发这个命令,实在想不出是何道理。&rdo;
娄开顺吹了下鼻子,教导说:&ldo;军人,要有灵敏的嗅觉和清晰的思维,刚才过去的那伙国军,难道没有点问题?刘营副一个娃娃,都已经察觉到了,你从军十几年,全然不知,真是白跟我混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