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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重八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究竟混了多少日子，只看见太阳出了又落、落了又出。实际上，重八自1344年离开皇觉寺外出化缘，直到1348年才又重新回到濠州。他在外面整整化了四年的缘。或者说，他在外面整整要了四年的饭。要饭的滋味，重八算是饱尝够了。

重八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究竟走过哪些地方，只知道有村过村、有寨穿寨，遇到城市了，就到城市里面多呆一些时候，因为城市好像总比乡村要富裕，在一个城市里呆得腻了，就想法子去找下一个城市。实际上，重八在4年的化缘生涯中，曾越过许许多多的州县。他离开皇觉寺后，先到的是合肥，然后转向西，到过固始、光州、息州、罗山和信阳，再向北转，到过汝州和陈州，最后由东返回，经过鹿邑、亳州和颍州。

重八在外面游荡了四年，经过那么许多的地方，到底吃了多少人生辛苦，已经很难计算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重八也得到了不少收获。重八至少得到了两大收获，那就是，一，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孤庄村太小，孤庄村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二，重八的身体变得更壮，重八的意志变得更强。如果说，以前的重八，就已经没有什么困难能够使他屈服，那么，经过四年外出游荡后的重八，在他的眼里，天底下就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叫困难了。穿过颍州城再向东走不多远，便是濠州地界了。换句话说，重八在外面飘荡了几年，又要回到家乡了。令重八异常高兴的是，他在颍州城里意外地撞见了汤和。

汤和已完全是一副叫化子模样了。他告诉重八，他一家人都在逃荒的途中死掉了。他还告诉重八，早在一年前，他曾听别人说，二哥徐达和三哥周德兴已经回到了孤庄村，所以他正急急地一边要饭一边往家乡赶。重八迫不及待地叫道：&ldo;四弟，我们还呆在颍州干什么？&rdo;

俩人急急忙忙地走出了颍州城。虽然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二人的气色倒也十分鲜活。兄弟相伴，比肩携手，虽不敢说多么叫人称羡，但一眼看过去，那种融融洽洽的气氛，却也足以让孤独的游子平添一丝嫉妒的。

二人说说笑笑走得很轻松，说着说着，就说过了颍州地界，笑着笑着，就笑进了濠州地界。重八对汤和言道：&ldo;四弟，我们又回家了！&rdo;

这一天，重八和汤和就赶在了一条大路上。大路当然很宽，而且好像还没有尽头，天气又热，直走得重八、汤和二人口干舌燥。一开始，重八和汤和还不停地叽叽咕咕，可后来，谁也懒得再说话了。再后来，汤和实在走得累了，就想建议重八休息一会儿。可汤和刚一抬头，却见重八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左右摇摆起来。汤和急忙过去搀扶，但双手还没够着重八的身子，重八就&ldo;咕咚&rdo;一声栽在了地上。

汤和慌了，赶紧跪在重八的身边。重八已经双眼紧闭、大气不喘了，而且脸色苍白得就像一张纸一样。从汤和那个角度看去，重八差不多就等于是死了。汤和更慌了，连连呼叫道：&ldo;大哥，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啊。&rdo;

汤和只顾伤心只顾落泪了，没看到大树底下已经站着了两个道士。两个道士一个胖一个瘦，胖的高瘦的矮。胖道士很丑，而瘦道士好像就更丑。但胖道士盯着重八看了半天之后，却这样对瘦道士言道：&ldo;师弟，我本以为，天底下就数你最丑了，没想到，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比你还要丑。&rdo;

瘦道士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言道：&ldo;师兄，说的很对。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不仅是天底下最丑的，而且是天底下最凶狠的。&rdo;汤和即使再伤心，也不会听不见两个道士的话。于是汤和就猛一抬头，冲着那两个道士吼道：&ldo;臭道士，我大哥都快要死了，你们还在这说什么风凉话？&rdo;

两个道士就好像没有听见汤和的话。胖道士继续问瘦道士道：&ldo;师弟，你说说看，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究竟是活的多还是死的多？&rdo;

瘦道士回道：&ldo;依我看来，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一半已经死了，另一半却还活着。&rdo;

汤和忍不住了，一下子窜将起来，一边大骂&ldo;臭道士&rdo;一边举拳就向瘦道士打去。可是，又瘦又矮的那个道士只伸出右手轻轻一拨，汤和就不仅没打着别人，自己的身体反而在原地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只旋转得汤和眼也看不清了耳也听不真了，身子还没停下来呢，瘦道士左手一推，汤和就一连倒退了十几步，&ldo;咕咚&rdo;一声跌了个仰八叉。看来，瘦道士是手下留情的，汤和虽跌在地上，但身体也不怎么疼。

汤和被跌得有些清醒了。尤其是跌倒了又爬起来之后，汤和就更加清醒了，因为他听到了那胖道士和瘦道士的又一番说话。这回是那个瘦道士先说话的。瘦道士说：&ldo;师兄，如果不遇见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就活不成了，可现在遇见了你，他就又死不了了。&rdo;

胖道士言道：&ldo;师弟，若不是看他长得这么丑这么凶，我真不想救他。&rdo;

瘦道士笑了。&ldo;师兄，这家伙毒气攻心得这么厉害，你若不救他，恐怕世上就没人能够救活他了。&rdo;

胖道士也笑了。&ldo;师弟，我不是不想救他，我是怕这家伙被救活了之后，会在这世上胡作非为一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