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远军令既下,最外围的哨船、唬船以及部分鸟船、霆船之上,即刻有大批水性过人的伏波营士卒跃入湖中,与潜伏到船底、企图凿船的水盗展开近身搏斗。
同时,由于水盗已经如同蚁附般攀上船来,甲板上最靠前的伏波营士卒放弃了燧发枪和鸟铳等,持起长枪钩镰,齐刷刷地朝前刺去。另有士卒手持刀盾,位于两侧或行列间掩护,不断击杀着长枪下的漏网之鱼。
伏波营日常对接舷战的操练,也秉承了陷阵、刚锋等营之原则,即重在队列阵型、讲究相互配合、长短搭配。只是由于甲板上空间有限,不比陆上便于周旋,伏波营的接战队形相对其余各营更为精简、灵活。一般以什为单位,其中长枪刀盾兼有,比例适中。但“勇者无擅进、怯者不独退”的精神却是一脉相承。
甲板之上,呐喊声震天,利器捅入**的闷响、重伤者临死前的惨叫,声声入耳。
乌合之众终归有别于经制之军,众水盗虽然敢战不畏死者居多,先前也似乎依靠着小船的灵活快速及其自身水性良好而取得了一时的优势,但随着厮杀的进行,却是越打越吃力。爬上船的水盗不断被配合严谨的伏波营士卒分割包围,其中的凶悍敢战之人面对四周刺来的长枪、各方劈来的刀斧,却也是无可奈何,反抗一阵,或被乱枪刺死,或坠入湖中。
过了不多时。伏波营战阵侧后的鸟船、霆船纷纷赶了上来支援,占据有利角度,朝着继续疾驰而来的水盗小船开炮、放铳、发射火箭。中央的冲沙船也调整角度。加强了对水盗阵中主力战船的炮击。
三管齐下,凶猛的交叉火力直打得冲将而来的水盗小船木屑横飞、船上喽啰惨叫连天,只见半空中血雨瓢泼,湖面上嫣红夺目、死尸沉浮。
这几乎是黑山岛水盗第一次遭遇如此之强的火力打击,伏波营船上的大炮暂且勿论,就连那一排排密集施放的火铳、火箭,怕也是多数水盗此生见所未见。即便有识货的,之前也根本未见有哪支官军将之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威力慑人。
随着自侧后前来增援的战船越来越多。伏波营的火力是越发地凶猛。接连失利之下,先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那一艘艘水盗小船纷纷掉头回走,不少水盗大惊失色、等之不及,竟自顾自地跳入湖中潜水逃命。早已经落了下风、毫无还手之力的水盗主力炮船在明军优势火炮的打击下。更是连连后退。避之不及。原本就不严整的阵型越发凌乱。
伏波营战阵最外围的唬船、哨船等战船之上,方才还激烈血腥的接舷战也渐渐进入了尾声。随着最后一名在船上的水盗被乱刀砍死,最后一名潜在船底凿船的水盗被同样潜入水下的伏波营士卒合力掐死,宋黑虎组织的这次对伏波营的进攻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甲板、湖面上,死尸层叠,方才那震天的厮杀、惨叫声似乎依旧余音不绝。纵观整个战场,伏波营已经俨然占了上风。
“大当家的,怎么办?”一名水盗头目来到宋黑虎身边。又惊又急地问道。
宋黑虎眯起眼睛看了看前方,冷哼一声。语气中尽是淡然:“果然不出老子所料!这股官军还真他娘的有点难缠!就这么点破事,你他娘的害怕个鸟!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往本岛转移,老子倒要和这伙官军好好地斗上一斗!”
随着宋黑虎一声令下,水盗船队迅速脱离与伏波营的接触,掉头往黑山岛水域退去。来如风,去亦如风,这伙水盗能纵横洞庭多年,自然也是有其本领以为仰仗。
何国远倒也不着急,下令全营,不疾不徐地跟在水盗后面继续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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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上午,洞庭湖西岸,龙阳县城
这座往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周围如今已是大军云集,密密麻麻的营帐连绵方圆数十里,营内营外皆戒备森严,不时有一队队骑兵往来各大营盘之间联络传信,引得烟尘卷起、更添气氛肃穆。
这便是此次准备北上出征湖北的湖广镇和忠贞营,一共六万人马,今日刚刚抵达此处,稍作停顿驻扎。
几天前,隆武帝的诏书抵达辰州,正式批准了庞岳的出兵计划正式,下令以庞岳为主、李过为副,两人共率本部兵马北上支援反正的襄阳王光泰部。这一次,隆武帝出乎意料地没有专门派遣朝中文臣前来督师,并只是语气含糊地让庞岳有事多与长沙的何腾蛟、常德的堵胤锡协商联络,并表示自己也已经传旨长沙和常德,何、堵二人在关键之时定会派军北上支援湖广镇与忠贞营云云。
至于粮饷方面,倒是在庞岳的意料之中,一粒也无。按常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凡是大军出征,朝廷除了日常应发的粮饷之外,还应当额外拨下军粮以作战时补充。可这一次,却是丝毫也无。由此,朝廷当前面临的财政窘境可见一斑。
此外,庞岳还从前来宣诏的太监口中得知,身为兵部尚书的朱大典近来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中静养,已经连续多次缺席廷议。兵部的日常事务,如今暂且由兵部左侍郎吕大器主持。
结合以上信息略作思索,庞岳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隆武帝未派文臣前来督师的原因。一方面,朝廷财政窘迫、拨不下战时军粮,隆武帝便只得以此法聊表信任以资精神勉励,并略作补偿。另一方面,朱大典病重,其余的朝臣或有自身本职要务、脱不开身,或自知威望不足,尤其是在当前朝廷拨不下一米一粟的情况下更难驾驭军中众将,于是互相推辞以致人选难以确定。
不管怎样,这对庞岳而言,都并非坏事。没了个不知兵的文臣在上面指手画脚,自己发挥的空间无疑更大。至于朝廷未拨军粮下来,他也浑没在意,湖南各卫秋收所得、并及从广东运回的大批粮食,早已绰绰有余。
诏书抵达当日,李过已率忠贞营主力抵达辰州前来与庞岳会合。此次,忠贞营出兵规模也是不小,总计近六万的大军出了四万。除了田见秀、李友等留守九溪卫护卫家眷以外,忠贞营的主要大将几乎悉数到齐。
形势紧急、不容耽搁,庞岳也不拖延,按照预定计划,除了留下虎贲营留守辰州之外,全镇出动,与忠贞营大军一道踏上了征程。
一路上,大军粮草辎重由船只运送,走沅水。全体官兵则轻装走陆路、行军颇为迅速,沿途行多停少,一直抵达龙阳县城。
按照庞岳当初与李过、高一功的协议,此番出兵湖北,湖广镇先与忠贞营一同由沅水而上,过洞庭湖直抵岳州城下。岳州清军马蛟麟、徐勇所部在年初的湖南之战中损失惨重,尤其是徐勇,经万寿桥一战几成光杆总兵,两部合起来不过五六千残兵。而湖广镇、忠贞营六万大军,十倍于敌,岳州又并非高城大邑,应当可一鼓作气而下。
之后,全军再兵分两路。其中,湖广镇主力并及高一功本部共三万人马为西路军,由庞岳统率,沿长江向西,攻击荆州左近。李过则率忠贞营主力以及湖广镇伏波营为东路军,水陆并进、朝武昌方向进发,扫荡沿途各州县,尽可能地摧毁清方战争潜力,并做出威逼武昌的态势,以策应荆州方向。
如此,武昌、荆州两大重镇将同时告急,原本就并非兵力充裕的湖北清军必定应接不暇。进而,襄阳之围可解。
协议中又规定,此次出征湖北,四万忠贞营大军的粮草均由湖广镇提供。东路军缴获的军资财物,尽归忠贞营所有。西路军所缴获,则两家按出兵比例分配,湖广镇得六,忠贞营得四。
这一协议,对湖广镇来说的确有些不公平,当初军镇中众将的反对声音也是此起彼伏。但庞岳还是坚持了己见,因为他很清楚,不管是对于湖广日后的局势而言,抑或对湖广镇本身的发展而言,这些付出实在是不足为道。
大军暂停龙阳县,一是为等候搜集船只的队伍归来。六万大军渡湖,所需船只不是小数目,虽然此前庞岳和李过已经收集到了大部分,但尚有部分缺额。因此还未到龙阳县时,庞岳已派出数支精干人马,先行前往洞庭湖沿岸各村寨搜集。等到船只齐备,便可出发。二来,伏波营先前出发征剿洞庭湖水盗未归,需得有等捷报传回、确保日后的粮草补给线无忧,大军才能安心上路。如若不然,即便大军能顺利渡过洞庭开赴前线,也得时刻担心己方的这条主要后勤补给线是否会被水盗袭扰。如此一来,军心岂能安定?
停驻间隙,忠贞营诸将以及湖广镇内的不少将领都对洞庭湖中的战事格外关注。他们都不太确定,组建不过半年多的伏波营究竟能否战胜穷凶恶极的水盗?大军能否按时出发?性急如石有亮者,更是恨不得游进湖中去支援。
反观庞岳,却是一直气定神闲,仿佛成竹在胸。
傍晚,军报终于传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