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手掌从枕套里一点一点抽出两张微黄的薄薄的纸,小心翼翼地捧到脸跟前,呵呵一笑:“办一份差,得两份酬,值了,真值了。”笑了一阵,重又将它们塞回去。
流言平息了,丁柔又开起医馆。这回闭馆七八日,病人却不多,因为城中探亲的老大夫们都回来了,她这个女子医馆自然清淡下来。大半天下来,竟没有一个人上门。
只是门前还是有人的,三五成群,从门前走过来又溜过去,眼睛往堂里看来,嘴巴并不闲着。丁柔不用听都知道她们说的什么,无非是好奇她这些天去哪儿了,又如何这么快便搬回来。
不过有周大人的告示,她们再好奇也不敢放肆。丁柔便装作没看见,坐在内堂,忙乎自己的事情。
直到下午,医馆里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丁柔微微仰头,看着他,神情漠然:“此为女子医馆,还请尊驾移步。”
来人不是别人,乃晏秋是也。这个处于谣言中心的大少爷,在谣言还没散透之际便冒然上门,也不知他吃错什么药。
晏秋负手而立,笑得明朗:“许久不见,丁姑娘气色好了许多。”
之前黯淡的面色有了光泽,浅浅的粉,衬得她整个人暖了许多。晏秋不禁好奇,她这些天去了哪里?心里边想着
,嘴上便问了出来。
丁柔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语调冷漠得紧:“与你何干?”
晏秋被她这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她是他什么人,他要操心她的事?
他担心她多日,流言刚散,便硬着头皮顶着叶总管的揶揄从铺子里早早出来,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看看她,看她好不好,有没有被谣言所困扰。
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当下自嘲地一笑:“是啊,关我什么事?”
于是转身走了。
子归从柜台后探出身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啧啧两声:“兴冲冲地来,凉透透地走,哎呀呀,伤心了呀好伤心。”手臂一翻,五指一捏,兰花指便翘起来,依依呀呀地唱:“丁家姑娘~好狠的一颗心~郎君我的一片热情~哟~都被你~伤透了~伤透了~”
丁柔如未闻见,耷下眼皮,继续制药。她答应张员外的三姨太的药还差许多呢。时间不多了,要快些才成。
却说晏秋憋了一肚子气闷回到家,越想越憋气:我一片好心,她不接受便罢了,何必说话如此无情?半分面子都不给。
气人,着实气人!
坐在书房桌案后头,翻开一本书,半天也没看进一个字。只觉心头一团气发不出来,寻思着不是个事儿,想了想,铺开一张宣纸,拈起笔蘸了墨,运笔如飞地画了起来。
一盏茶的工夫,笔歇。拿起那张画,朝上头吹了口气,终于舒坦了。只见那纸上,画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女子的侧身像,腿长颈细,臀部肿如西瓜,****膨胀如棉,头大如钟,眼小如豆,鼻塌若无,嘴唇弯起,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垂至下巴。旁边一行字解释如下:官人,你看人家美吗?
“美,相当美。”晏秋啧啧笑着,决定把它裱起来,那个冷冰冰的臭女人再给他脸色看,他就把这幅画送给她。
他心里舒坦了,再坐下来便看得进书。只是看了没两页,便被打断了。叶总管两眼放光地冲进来,门都忘了敲,开口便是浑厚如钟的一嗓子:“少爷!”
晏秋抠抠耳朵:“叶叔,我没聋呢,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叶总管激动地道:“少爷!少爷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你知道咱铺子里今天来了谁吗?”
晏秋摇摇头,他只看见一蓬一蓬的唾沫星子从他嘴里飞出来:“谁来了?”
“张员外家的三姨太!”
“她来干什么?”
“下单!下单了!”
“……下蛋?”
叶总管恼极地瞪着他,见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便拉起他:“你跟我走。三姨太还等着呢。”
直到走到秋水阁门口,晏秋才知道张员外在他的秋水阁下了单子,要订两百下人的衣裳,每人两件秋装,两件冬装,外加二十六位主子的衣裳,男子八件秋装四件冬装,女子十六件秋装八件冬装。
晏秋一听,也两眼放光,这可是大单!尤其听叶总管的意思,似乎张员外并不止今年要在他秋水阁做衣,如若合作愉快,明年、后年便一直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