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见这死老头居然还敢威吓丁柔,拳头一攥,差点忍不住动手!可是来之前丁柔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有她,便死死按捺住了。
果然只见丁柔脸色笑意更深了些,他不急,她就更不急了。望着他,似有深意地道:“钟老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钟少爷的病——你知我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若不听我的话,这辈子休想抱上孙子!”
钟老爷一双阴鹜的老眼死死盯着丁柔,她都知道了?可是嘉儿的事他瞒得隐蔽,仅凭叶山随手撒些钱财就能想到这一层?他不信。摇了摇头,看到丁柔在椅子上坐得稳如山,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模样,脸上的肥肉不由抖了一下。
而丁柔见钟老爷不说话,自然也不会傻傻开口。这种时候,谁先开口谁就是输。钟嘉是他亲儿子,他都不急,她就更不急了。
果然,一盏茶的工夫过后,钟老爷先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道:“丁柔侄女有什么建议?虽然嘉儿年纪还小,不过老夫的年纪却是大了。若是嘉儿早些生了儿子,那老夫就有机会抱上重孙了。”说完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幸福又憧憬的神情。
丁柔好笑地弯起嘴角,似乎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她缓缓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数下,慢悠悠地开口:“钟老爷不必如此试探。钟嘉少爷的症结在哪里,你知我知。钟老爷若是想早日得到孙子孙女,不妨找个地方,我们单独谈一下。”
她却是没时间再同他绕弯子。她要的是敲碎老鼠的牙齿,让它一日一日饿死。而非将它耍得团团转,却没有足够的恐惧。这只老鼠,早死她早安心。
她说得如此直白,明显是有足够的依仗。钟老爷虽然不清楚她的依仗在哪里,然而模模糊糊却也清楚一些。心中的冷意骤升,口中却愈发温软:“既然如此,丁柔侄女里面请。”他从堂上走下来,引着丁柔往侧厅走去。心中暗想,他就不信她这只小野猫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实际上,钟老爷肯如此客气地对待丁柔,也是存了另一份打算在内。当年丁父的医术超绝,花了两年的时间就将走两步路就喘的钟嘉调理成常人,让他十分敬佩。而今丁父已死,丁柔作为他唯一的传人,肯定多少学得丁父几分本事。钟老爷此时想着,若丁柔能将钟嘉医好,便饶过她无礼的这一遭。如若不能……也就别怪他狠心了!
两人在客厅里坐下,钟老爷笑着道:“丁柔侄女,现在有话可以说了吧?”
没了晏秋在一边释放冷气,仅仅对着一个爪子锋利的小野猫,钟老爷是一点也不惧的。还想着趁机唬一唬她,免得她待会不知天高地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丁柔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点心计也没有的少女,在裕兴城对付晏秋这几年,别的没练出来,演戏的工夫炉火纯青。如今见钟老爷虽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眼中却一丝平等的打量也没有,当下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心里厌恶透了这老头,直接道:“很简单。我让钟嘉消了心病,你为我未出世的孩儿偿命!”
一句话让钟老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后面连连拍大腿
,简直眼泪都要出来了:“丁,丁柔侄女,你,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哈哈哈哈,笑死老夫了,老夫活了几十年,头一回听到这么好听的笑话!”
坐在外厅等候的晏秋一听到这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顿时浑身一僵,待后来听到啪啪击肉的声音,更是噌地站起来,忍不住就要闯进去。可是来之前丁柔告诉过他,没有她的叫喊,不要轻举妄动。可是此时听到里面……如此让他拿不定的情景,却让他急得险些掰断椅子上的扶手!
这个丁柔!他心中迅速积蓄起不满,自从来到飞花镇她就言行古怪,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由不得他说半句。从前他怎么不知道她是这么霸道又任性的人?当初邀她来她还不情不愿的,来到之后却反客为主,完全把他当成小厮使唤了!
他正生着闷气,忽然一个秀秀气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山哥,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他扭头一看,一个身穿浅蓝袍子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瘦高的身躯,腰背却有些驼着,令他本来不错的身材看起来大打折扣:“钟嘉?”
钟嘉见他眼里并没有厌恶与愤怒,心中一喜,他不怪他?可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以他那般心疼媳妇的脾气,在得知那件事之后,怎么可能如此客气地跟他说话呢?要知道,当年哪怕得了几文钱他都要攒起来,给丁柔买好吃的好玩的;街上无论谁多看丁柔一眼,他定会扑上去请人吃拳头!
多半是丁柔没告诉他。钟嘉眼神一黯,转眼欣喜变失落。然而看着晏秋略微带笑的表情,心中一定,竟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敬慕之情重新涌了上来,坐在晏秋旁边热情地问:“山哥,你此次在这里住多久?”
在钟嘉心中,从来没停止过对晏秋崇拜,就连做梦都想跟在晏秋身后当小弟。如今时隔五年再见,别提多高兴了。
在他心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此生本应再无机会得晏秋好脸。毕竟那件事虽不是他有意而为,然而到底伤害丁柔至深。可是眼下瞧着晏秋尚不晓得那事,便打定主意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到时他若知道了,要杀要剐随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