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出现了幻觉,傅珵的幻影又推开了卧室的门,向自己一步一步走近。这次的傅珵,是哭着的,带着一脸的泪水,那双原本英气的大眼睛,此刻却满载着悲伤和心疼。
蒋梓晏如痴如醉地望着傅珵削瘦了许多的脸庞,看着这张让自己朝思暮想、已经相思成魔的脸越走越近,最后近到了咫尺的眼前,他却已经没了力气去伸手触碰。
&ldo;傅珵,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幻想到你了……&rdo;蒋梓晏凄楚地笑,目光里的破碎落在傅珵的眼里,他的声音嘶哑似砂粒在摩擦,令闻者刺耳刺心,&ldo;我要死了……临死之前,还能再幻想到你出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能和你白头到老,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我只希望、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努力地生活下去……&rdo;
&ldo;你就不怕,你死了,就便宜了梁皓杰那家伙?&rdo;傅珵眼底浸着泪,嘴唇颤抖,&ldo;你就不怕,你死了,我就转投梁皓杰的怀抱?&rdo;
蒋梓晏眉毛无力地挑了挑,眨了一下的眼睛,滚出两行泪来:&ldo;如果,他能让你幸福……那也……&rdo;
&ldo;原来你是希望把我推给别人的,那我偏要不如你愿!&rdo;傅珵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ldo;你听着,如果你死了,那我就去陪你,我的墓碑会立在你的旁边,这样玥儿来给我扫墓的时候,也能顺便骂一骂你!&rdo;
傅珵松开了蒋梓晏嘴唇,抓起他瘦骨嶙峋的手握在掌心,屈近唇边亲吻:&ldo;到时候,玥儿无论骂得你多难听,你都得受着,那是你活该你知道吗?谁让你明明可以活下去,却非要放弃,连累得我也跟着你寻死……&rdo;
蒋梓晏张了张嘴,顿时激动得心跳加速,慌得厉害,这让他有种轻微喘不上气的感觉。傅珵竟然能和自己对话,能触摸到自己!这,还是幻觉吗?自己在弥留之际的判断还准确吗?
这个人,是真实的傅珵吧?!自己可以这样认为吧?!
看着蒋梓晏一脸的震动和迟疑,傅珵骂着&ldo;傻瓜&rdo;两个字,俯身吻住了蒋梓晏颤抖不已的双唇,眼泪顺进嘴里带来的咸涩之感,让蒋梓晏终于回归了现实,如梦初醒……
蒋梓晏拼尽全力,抬起皮包骨的双臂拥抱住了傅珵,那虚弱轻颤的双臂,再向着所有人宣布‐‐他蒋梓晏,再也不要与这个人分开!
镜头一:
蒋梓晏歪着头,靠在床头,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眼前人。而被他目光包围的傅珵在一勺接一勺地喂他吃着粥,喂几口就用纸巾给他擦擦嘴,细心而温柔。
&ldo;别再看了,再看就掉进眼里拔不出来了。&rdo;傅珵嗔瞪了他一眼。
&ldo;拔不出来就对了!何止是眼里,我现在心里也满满的都是你,更是拔不出来的!&rdo;蒋梓晏一脸傻笑,嘴里努力咽着肉粥,&ldo;老婆做的鸭肉粥就是好吃,老婆的手艺呱呱叫!&rdo;
&ldo;少拍马屁!&rdo;傅珵喂完最后一口,收拾好餐具,白了他一眼,&ldo;叫谁老婆呢?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反攻!&rdo;
&ldo;啊,我知道,所有小受都有一个反攻的梦想,我理解,非常理解。&rdo;蒋梓晏就着傅珵伸过来的双臂,抬手搂上傅珵的脖子,借傅珵的支撑坐直身体,同时把双腿伸到床下,慢慢站了起来,&ldo;就我现在这体力,也确实只能任你为所欲为了,我没意见!&rdo;
傅珵拉着蒋梓晏的手臂绕过自己脖子,搭在自己肩上,以自己身体支撑着他,让他一步一步练习走路:&ldo;你这是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体虚弱,我不敢把你扑倒是吗?你等着,等你恢复健康的那天,看我怎么收拾你!&rdo;
说着,傅珵扶着蒋梓晏腰侧的手,还拧了他一把,却换来蒋梓晏耍懒撒娇的一顿笑。
&ldo;哎,你说那天,是我爸去接你来的我家,他见到你时,是怎么个情况?他是怎么和你说的?&rdo;蒋梓晏边努力复健,边问向傅珵,&ldo;这几天我爸都没来看我。&rdo;
&ldo;没说什么,就是叫我来劝你吃饭,&rdo;傅珵长睫垂了垂,&ldo;身为父亲,他怎么可能拗得过你?他就算再怎么逼你,终究是疼你的……&rdo;
&ldo;嗯,你说的对。&rdo;蒋梓晏见傅珵不愿意细说,就顺着他的话头走了。
就这样,二人一边聊着,一边慢慢走着,从床边走到门口,从门口走到窗前,满卧室都留下了二人的脚印。门口的保镖听着少爷时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声,都心里长草,也想谈个恋爱来幸福一下了。
傅珵没说的是,蒋嘉兴那天其实向他认错并且忏悔了,虽然语气委婉,言语隐晦,但那也确实是实打实地表明了蒋嘉兴的态度转变了。只是认错忏悔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傅珵阻止了。一位父亲,一位商界巨贾,能因为爱子而屈尊降贵到这种程度,傅珵已经不想再去评价什么了。对他来说,只要能回到蒋梓晏身边,其他的,他都可以不计较,不奢求。
傅珵抬头望着蒋梓晏英俊的侧脸,望着他额头薄薄的汗水,不知不觉地就翘起嘴角露出笑容。蒋梓晏虽然在低头看路,但也好似感应到了傅珵的爱意,握着傅珵大手的手掌,温柔地用力,紧了又紧。
是啊,只要还能和眼前的这个人在一起,此生,真的已经别无所求!
镜头二:
傅珵去厨房给蒋梓晏做果盘的空档,蒋嘉兴推开了儿子卧房的门。
&ldo;爸,您来了。&rdo;蒋梓晏听到开门声,从报纸里抬起头望向父亲,脸上浮起了笑意。
蒋嘉兴点点头,趿着拖鞋慢慢迈步到儿子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下,望着儿子日见红润的脸蛋开了口:&ldo;他还真是十分的尽心,把你照顾得非常好。&rdo;
&ldo;我早就和你说过,他对我是真心的。&rdo;蒋梓晏放下手里的报纸,认真地看向父亲,&ldo;他很贤惠的,是个好老婆。&rdo;
&ldo;嗯,&rdo;蒋嘉兴点头,&ldo;这样我就能放心地走了。&rdo;
&ldo;走?您要去哪儿?&rdo;蒋梓晏一惊。
&ldo;我打算去重庆,重庆那边有几个老哥们在,我打算和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养老。&rdo;蒋嘉兴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ldo;这边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我很放心。我相信你可以带领整个蒋氏取得更好的发展,这个担子,你绝对胜任有余。&rdo;
蒋梓晏慢慢低下了头:&ldo;爸,你这是不要我和老姐了吗?&rdo;
&ldo;胡说八道!我是你们老子,这辈子都得为你们姐俩操心!&rdo;蒋嘉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ldo;我的那些本地的老朋友老兄弟,我都打过招呼了,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了难处,可以去找他们。我只是去重庆养老,如果有需要我的时候,我当然还会回来。&rdo;
&ldo;那您在这儿养老不也一样吗?&rdo;蒋梓晏抬起头,&ldo;非要跑那么远干嘛啊?&rdo;
蒋嘉兴叹了口气:&ldo;我那么对你,你可以不计较,那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们血浓于水。可是我那么为难过傅珵,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就算他品格高尚心胸开阔,可以和我冰释前嫌,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总是无法抹去的。我离开,他也会在咱们家住得更舒心。我和老朋友们在一起安度晚年,我也同样的舒心。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