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滞在原地,感觉他的语言不是钻进了我的耳朵,而是每一个字里都跳出来了一个小人,拿着木锤,连蹦带跳,敲醒我的认知。他是这样的人啊?无限深情又无知地望进他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好陌生。他是谁?努力想要看清他,可是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我知道商场上林总一向是精明彪悍,甚至不择手段的,这不是我的妄断,是同事们传出来的,可是他要把这些用到我身上吗?我想说林总我不爱这样的你,我喜欢那个清高倨傲,酿制无想酒的林章。
原来我接受不了他黑暗的一面,这并不是真正的爱啊!木木地抬脚离开,他却突然靠近,迅速抓过我的手腕,&ldo;你到底想怎样?&rdo;
搞不懂他为什么看上我,长这么大还分不清什么是爱的人多愚蠢。还没体会到美好整个人都污烂了。还紧紧握着我,不怕被沾染吗?
&ldo;林总,您这样您太太会伤心的。&rdo;
他咬牙切齿:&ldo;你不要逼我。&rdo;
我无力争辩,挣脱他的手,他一动不动,反而握的更紧,有一种暴力的疼痛,也有一种战栗的紧张。我只得妥协,一字一句地对他说:&ldo;我们之间,是谁在逼迫谁呢?记得吗?发给你的短信:人在与世俗对立的过程已经失去了太多力量……以前我以为我什么都懂,可是最近对善的意识,对罪的迷惘,对爱的怀疑,对正确与错的判断,在道德与人性之间的抉择,我越来越茫然了,现实一次次摆在我面前,我竟然还是跨到了错误的道路上。可是什么又是错?林总你知道吗?你能告诉我吗?我好像丧失判断能力了。&rdo;
他仿佛被雷暴击中,眼睛坠落在我的声音里,久久收不回来。呆立一旁,手指缓缓松了力道,仍是无语。
我转身,他再次抓紧我,吃力地扶起声音:&ldo;我不知道……你竟然能同时逼出一个人的欲念与恶罪。&rdo;
我听不懂,摇摇头:&ldo;林总,你搞错了,你的能力不是我能影响的……&rdo;
&ldo;那你的思绪又有谁能影响?&rdo;他紧紧地盯着我,&ldo;我一直很佩服你,我们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可是你每次见到我都能不露神色,毕恭毕敬,小小年纪就能把情绪隐藏的这么深。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面对一个自己没有感情的人,自然没有情绪。&rdo;
我迷迷惘惘地看着他,恍然间,身体发肤似乎被寒风刮醒。他这是在认为我不在意他?他是希望我爱他?
心中有轰然的欣喜,漫山遍野似乎都琳琅似锦。进了中文语言我才学到,文字的美妙就是从语境中挖掘出动人的深意。当你认为一个人不在意你时,一定是你太在意他。同理,当你在问一个人爱不爱你时,你其实是在表达你爱他。
原来情人之间都喜欢相互猜疑或磨难彼此啊?
这,也许就是爱的迹象吧!
用一种人比花娇的语气:&ldo;林总,你爱我吗?&rdo;
他已经回到座位上,点烟的瞬间抬起头,眼眸明明闪闪,似乎有波涛翻涌,最终又隐入蒙蒙的烟雾中。声音跟着烟雾一起卷出来:&ldo;你想要什么?&rdo;
&ldo;什么?&rdo;没不懂他的旨趣,迟钝一秒,他接着扬声:&ldo;好好上班。不要在我面前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提。&rdo;
办公室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只有廖经理还注视着屏幕,他肯定听见了刚才的响声,也许他也已经知道了,又或许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是碍于林总的身份,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罢了!
严冬筠彻底离开了,据说是在下班时间把所有的工作迅速交接给同事,没有同任何人道别,走的无声无息。
回首这些天,前半月过的杯弓蛇影,后半月过的槁木死灰。我终于知道我错了。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欲擒故纵啊!我把整个人都送出去,原来是欲擒故纵。杀死一个人不一定需要工具,语言有时就足够了。
满腹无处可藏的悲戚,疼得叫不出声了。可是又能怪谁呢?此生都不会再问这种话了。
昨夜,我最好的朋友,我的钟子期发了一段留言:我可怜的小树妖,昨晚半夜去你的微博历游了一番,一年多不见,怎么全是忧伤哀怨的文字,在你身上究竟发了什么事?以前那个心无旁物,冲动果敢,一心只想隐居山林的小树妖,去哪儿了……
见她一席话,眼眶瞬间湿润……上学的时候是多么可爱,幻想着有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做一株花,做一棵树,修炼成精,枝繁花粲,世间一切纷扰,功名虚饰,与我毫无干系。那时是多么天真快乐,那个爱幻想,爱生活的我去哪里了呢?
我究竟怎么一步步就走到了这里?
恍惚地坐了一整天,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温吞吞地收拾东西,温吞吞地融入车水马龙。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冷清的房间。
曾经,我的理想就是独居一室,一个人过安宁清静地生活,如今我却开始怀念大学时与室友们一起吵吵闹闹的日子,想念兰兰在时,两人天南地北肆意闲聊的日子。自从她搬走以后,房间总是死一般空寂。
偶尔也有熟悉的气息,那才是我最想念的。破旧的沙发他曾经坐过,特意为他买的烟灰缸安静地摆在那里,他遗落的衬衫也被我洗干净后挂在衣柜,哪里都有他的影子,可是他却未爱过我,从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