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围棋停止了,讲故事停止了,学外语停止了,大家躺一会儿,坐一会儿,出去走一会儿又回来躺下了。
我被派去问托雷上尉我们是否将被长期扣留下去?托雷耸耸肩做出无可奉告的姿势。我问的次数多了,他就说:&ldo;张,我自己也希望你们早日回去。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成天在铁丝网里呆着,已经觉得自己也成了囚犯!请你告诉大家再耐心等一等吧!&rdo;
当天下午,托雷拿着一个足球来对我说:&ldo;张,你们到操场上去玩玩足球吧!&rdo;
我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翻译了他的话,并请大家一起到操场上去玩。但大家到操场上只玩了半个钟头就不想玩了,倒是周围各分号的战士们羡慕地拥到铁丝网前面来&ldo;观战&rdo;。于是我请托雷把球依次给其他各分号的难友们玩。他同意了。
从此,&ldo;战犯&rdo;集中营反而有了运动场上的欢笑声。只是我们这个小号内仍然气氛沉闷。我们知道,如果敌人要扣留人质,我们首先难以幸免!
我不知道怎样来描述当时我们的心情,很难找出合适的词句能恰当地说明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难熬心情,因为我们所企望的不是一般的利益,而是自由和尊严,是新的生命!
到了8月中旬,托雷来告诉我们好消息:&ldo;和谈双方达成了交换双方&lso;战犯&rso;的协议,你们可以回国了!&rdo;我们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我们也更急切地盼着回国了!
结束&ldo;战犯&rdo;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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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的一天,托雷上尉来到我们住的帐篷对我说:&ldo;你和孙少校拿上行李出来吧,车在门外等着送你们走。&rdo;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他!
他又重述了一遍。这次我明白他所说的话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又转身去拉老孙。
老孙显然也听懂了托雷的话,他坐起来要我问一问托雷为什么只送我们两人?朝鲜战友们何时走?
我问了托雷,他回答说:&ldo;先送你们回到你们的同胞中去,好一起回国。他们当然也快了。&rdo;
于是,所有的朝鲜战友都过来抢着为我们收拾行李,一床军毯,一条毛巾,一把牙刷,一个饭盒,一双筷子。看着他们那种难舍难分的样子,我们那种即将回国的欢乐情绪又被离愁冲淡了。
从1952年5月7日谈判代表团成立到今天,我们在一起整整度过了15个月,而这又是什么样的15个月啊!
我们和朝鲜战友们一一拥抱告别。老阿爸爷抱着我哭出了声,说:&ldo;我等着你们将来从中国重访朝鲜时再见!但你们要早点来啊,要不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rdo;
我也哭着对他说:&ldo;阿爸爷,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给我讲的故事,也永远不会忘记您!我一定要争取早一点重访朝鲜去看望您,您的家乡地址我已经牢记在心上了!&rdo;
我那时当然不会知道别后三十多年,我一直没有可能去访问他那坐落在美丽的金刚山脚下的家!如今阿爸爷还健在吗?
和战友们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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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我和老孙被押送到一个紧靠港口的铁丝网内,这儿显然是专为这几个月来押送战俘上船回国临时修建的转达站。
到了那里,我和老孙又分别被送往战士队和军官队。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分开了。等我扭过身去看他时,只见到他向我摆了一下手就被押进另一个围着铁丝网的小营门。
我在战士队见到坐着整整一帐篷的在济州岛被判为&ldo;战犯&rdo;的战友们。他们都是在历次斗争中被敌人抓出来的&ldo;领头暴乱分子&rdo;,其中有不少原来&ldo;71&rdo;战士队的战友们。
大家一见我进来都惊异地站起来。接着是一阵欢呼:&ldo;张翻译回来了!&rdo;大家围过来和我握手,拍肩!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整整15个月的相互思念、担心,汇总在一起无法用语言表达了!
我在人群中看见了马兴旺营长,他正站在后面微笑地望着我。我挤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问:&ldo;您怎么没分在军官队?&rdo;他说:&ldo;我自一被俘就说我是炊事员,登卡片时也报的是战士,现在看来要遣返了,仍然是按战俘卡片来区分军官和战士的。&rdo;
我问:&ldo;刚才大家是在开会么?&rdo;他告诉我大家正在研究怎样向敌人提出要求,让我们去会见咱们的红十字会代表,以便有机会向祖国亲人控诉敌人的罪行。
我惊喜地问:&ldo;咱们祖国的红十字会代表真到巨济岛来了么?&rdo;
&ldo;这是我们的估计。因为刚才站岗的美军扔了一包中华牌香烟进来,大家分析这包烟是我们的代表带到岛上来的!大家正议论找谁去跟美军谈判呢,你回来得正是时候!&rdo;
正说着,张达走过来把那包中华脾香烟递给我说:&ldo;你看看,这上面还印有天安门的华表,都舍不得打开包来抽呢!&rdo;
拿着这包来自遥远祖国、闪着红色光芒、包装非常精致的香烟,闻着它那沁人肺腑的香味,看着它上面&ldo;中华牌香烟&rdo;几个亲切的中国字和那象征五千年灿烂文化的玉石华表图形,我的心和手都在发颤:&ldo;中华,中华!两年多来,我们呼唤过您多少遍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