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锋刚刚离开笑青锋,策马奔向夜游宫的时候,沈青青正摸着湿滑的石壁,在黑暗中小心前行。
但她心里清楚地知道,现在并不是黑夜,而是正午。
在她站在机关门外,看见门缝透出的自然光的时候,她便悟到了这一点。先前她所在的长廊上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总让她误以为自己身居长夜——这是否就是“夜游宫”名字来历?
那时沈青青想:门外边有光,一定就是自由了。
可惜她错了。
机关门那边只有丈许空地,借着阳光雨露乱长了一点草木。四面石崖高耸,不可攀援,只在一面石崖上有个洞口,洞中长满钟乳和石笋。山洞里有好几处崩裂,漏进了太阳光线,钟乳石笋就成了枯槁的灰白色,像*的犬牙。
现在她就在这山洞里躲着。地面湿滑,又有歧路。这虽耽误了沈青青的脚步,不过对于正在搜索沈青青的人而言,也同样是个障碍。不算太糟。
糟透了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山洞深处时不时传来的,如阴雷,如兽吼的巨响。
从刚刚走进这山洞的时候,她就听到里面隐隐有声,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听到。黑暗之中,她只能希望那声源早已被她甩到了哪条岔路里。
谁知第二声到底还是来了。
她脚下的石头瞬间震得颤抖,岩缝里苍白的微光也在她身上乱晃,仿佛她身处的这山洞本是个活物,现在要翻个身,打个滚了。
她才发现,那怪声不在别处,就在她前面,而且离她不远。
是就此止步,还是掉头回转?她正面临这个两难抉择,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喊话:
“沈青青,你前面是死路一条!不想饿死在里面,就乖乖出来!”
听声音,正是先前走廊上那三人之一。
沈青青想:“你这样喊话,显然是遇上了岔路,所以想诱我回答,借以判断我的位置。我若回答,就是傻子。”
但是若再往深处走,势必要和那深处的怪声遭遇,是吉是凶,确实难以预料。
沈青青又想起了那块写满了怪字的羊皮——是不是到了该把那块羊皮交给她们看的时候?
就在这时,另一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之前的柔和不少:
“我们都知道了,是默长蘅教你往这边逃的,对吗?”
沈青青想:“‘莫长横’?这是谁?”
那声音接着道:“你以为她是右护法,我们不敢对你怎样,你就错了——我们地位虽不如她,却是奉宫主之命而来。违逆宫主,便是死罪!就算她是护法,也要同罪。只要你现在放弃抵抗,我们便既往不咎,她也不会被你牵连。”
沈青青立刻明白:“看来她说的‘莫长横’,就是那个病女人。原来她是这里的右护法,却不怎么得人心。这样一来,许多事就都说得通了。”
不仅如此,沈青青也听出了那人话里的破绽:那些人以为她逃跑是靠“莫长横”暗中指点,但事实上那个右护法只给了她一身衣服,一块羊皮。走与不走,完全是沈青青自己的决定。显然她们还没拿住右护法的把柄,这些事情,都是出自她们的推测。
沈青青想:“如果我把羊皮拿出来,就等于帮她们坐实了右护法的罪名。就算这羊皮真有通天的威力,我逃脱了,右护法却会因此暴露。她肯冒险放我,便是对我有恩,我绝不能反过来害她。——不能拿出来,绝对不能拿。”
那么她应该怎么办?
在这进退维谷之际,她忽然注意到了一点异样。
那是小半个湿润的足尖痕迹。
痕迹落在一块陡峭的石头上,被从岩缝间露出的一缕光线照亮了。
足尖朝着山洞的深处。
这当然不是她留下的。留下这脚迹的人,身手比沈青青好上太多。
沈青青的轻功是吴香客所授,在江湖中已属上等,但是遇上这遍布钟乳的幽暗山洞,也只能扶着石壁,谨慎前行。此人却仅以足尖触地,仅仅看着这个足尖的痕迹,沈青青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犹如蜻蜓点水,来去自如的身影。
就在这时候,沉寂已久的洞中巨声又响了起来。
沈青青的伤口处被那巨声震得猛痛,五脏六腑也跟着阵阵激荡,一时间头晕眼花,不得不抓牢了面前的钟乳,才终于站稳了脚跟。
但她也听出来了——那巨声的源头,不是山洞坍塌,也不是怪物,而是人,而且就在离她一壁之隔的地方!
一道狭窄的岩缝。巨声已经停了,回声却还里面阵阵激荡,好像十分空旷。
“看来这里有一个狠角色。”沈青青想。
于是她强撑起身体,往那岩缝中走去。
与此同时,受到那声巨吼回声的影响,她的脏腑阵阵翻腾,几欲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