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了国,韩荻难免会有寻找过去生活足迹的想法。这就是她不愿意回来的原因,那个执着在过去的韩荻从来都没有消失,只是因为环境的影响而暂时隐藏了起来,一旦回到曾经居住的地方,她就会忍不住地去拼贴过去的回忆,哪怕那些记忆会带来并不愉快的感受。
所幸的是韩荻曾经居住的那片老城区,在她离开后每两年就都拆迁了,现在那块开发了商业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哪怕是外滩,也在城市飞速发展的进程里发生着改变——从黄浦江上吹来的风也没有了熟悉的气息。
距离祝有龙大寿还有两天的时候,韩荻通知了温如昼自己的到来,也去见了祝有龙,还见到了祝有龙成立的俱乐部。
五年前还只是师兄弟们在一起训练,现在俱乐部的创建不但提供了集会的场地,还通过团结其他桌球爱好者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团体,也算是一番新局面。
韩荻随同温如昼到达俱乐部的时候,夏衍正在指导师弟妹们练习,祝有龙的身边只有祝乐乐陪着。
师徒重逢不免嘘寒问暖,大家也都尽量规避开关于五年前的话题。
随后温如昼带韩荻去参观训练室,果真发现了夏衍的身影,但两人并没有打招呼。
言爵西见韩荻到来,带着一班同门热烈欢迎,还请韩荻亲自指点。几桌打到一半的球局,在韩荻的指导下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僵持点。
当韩荻走到最后一张球台前时,她吃惊得愣了几秒——这是温布利大师赛决赛的最后一局,也就是她和夏衍还没有打完的那局球。
温如昼凑上来:“韩荻师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想怎么打?”
言爵西已经非常自觉地拿了球杆过来,笑嘻嘻地递给韩荻。
韩荻看了一眼夏衍,见夏衍从言爵西手里接过球杆,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杆子,还算公平。
在赛场上没有完成的一局球在这里继续,那时迫人的紧张的气氛也立即在球桌上蔓延。
韩荻打出了一个漂亮的香蕉球,使主球强烈旋转,在前进过程中突然转向绕过障碍球,不但解了夏衍设下的斯诺克,还成功进球,只是下一杆想要得分同样十分困难,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做个斯诺克来为难夏衍。
夏衍没想到韩荻会选择用这种方法来破解他设下的局,这一感打得干脆果断,如果是在当天的比赛场上,必定会赢得不小的掌声。
接下去的球局就在韩荻的掌控中,怎样设置难度并且有利于自己的进攻都由她做主。因为局面的僵持和复杂,哪怕是以快攻著称的韩荻也选择了防御为主,而她做下的斯诺克显然超乎了大家的预料,十分精妙。
困难多变的球局正是韩荻和夏衍高超球技和快速思维的展现,就在大家都忙着解局的同时,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局本该以突破为主的球局成了韩、夏两人互相为难的游戏。他们的目的不再是如何突破难解的局势,反而是找到一个新的更有难度的困境来困住对方,并且乐此不疲。
这是曾经韩荻对夏衍快速进攻的控诉。
那会儿都是年少气盛的时候,韩荻虽然能偶尔在夏衍手里赢几场,但依旧非常讨厌夏衍总是以快攻打乱她的节奏。所以她想到尽量用复杂的斯诺克来困住夏衍,这样可以减慢他的速度,但后果就是夏衍也开始用同样的方法来为难她。因此过去在练球的时候,他们经常会从进攻型选手转变为防御型选手,甚至直接放弃进攻,专心做各种斯诺克来增加打球乐趣。
旁人不知道韩荻和夏衍之间的秘密,更容易被他们对外所表现出的强势所牵引着陷入破局的局面里,但事实上,这两人可能根本没想着怎么去找进攻点,而是不断地在叠加破解的难度。
言爵西看到后来开始暗中向温如昼提出质疑:“这是咱们夏衍师兄的惯用套路么?我怎么看着不太对?”
温如昼则一心沉迷在如何破解高难度斯诺克里,根本无心理会言爵西的疑问。
最后韩荻和夏衍同时放下球杆,在众人的困惑里结束了这场没有结局的比试。
“就这么结束了?”温如昼如梦初醒,“可是还没解开。”
言爵西看着这难以破解的球局,似是有所顿悟:“原来咱们都被他俩玩进去了。”
温如昼根本没有理会言爵西的话,整个人扑在球台边,还在寻找着破解之法。
夏衍见温如昼如此沉迷球局,不由莞尔,转过目光时发现韩荻也正看着温如昼发笑,不禁看得入了迷。
韩荻注意到夏衍含情脉脉的注视,她立即躲避开,没想到夏衍却拉住了她。她立刻提醒:“大家都在。”
夏衍正要松手,祝乐乐突然进了训练室。见到这一幕,她的目光陡然间尖锐起来,又见大家都在聊天休息,就突然扬声责问:“这里是茶馆还是菜市场?一个个不好好练习,就知道偷懒,净干些和打球无关的事,对得起师父和师兄们的教导么?”
谁都知道祝乐乐在指桑骂槐,但她是祝有龙的独生女,球技在同门中也确实不错,因此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撞枪口,立刻都收敛了散漫的样子,拿起球杆练了起来。
发了一通火算是稍稍平复了祝乐乐的心情,但她也发现了那张被动过的台球桌。于是她重拾笑容走去韩荻面前:“我爸正在找你呢韩荻师姐,说有话想跟你讲。”
一面说,祝乐乐一面拉住夏衍:“我和他们一样,也需要师兄的指点,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尽管祝乐乐的态度很不友善,但也算是为韩荻找到了摆脱夏衍的理由,因此她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训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