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许瑶光有这样的感觉,就是许流光,也感觉到了那种连被人轻视,都懒得正经轻视,只肯漫不经心轻视的感觉,那绝对不关乎大家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彼此不熟悉,难免无话可说,她相信大家就算见
得多了,她们仍会这样的。许流光就忍不住小声的、带着几分委屈的嘀咕起来:“我原本还想着,侯府就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样漂亮,傅家几位姐姐……姑娘,也都那般的温柔和气,便所有人都是一样……却原来……为什么要那样无形的
拒我们于千里之外呢,我们今日才第一次见她们,也没得罪过她们啊……去别人家做了这么多次客,赴了这么多次宴,还从来没这样难堪可怜过……”
来之前的憧憬与期待,还有进了侯府后,一路眼花缭乱带来的新奇、兴奋与歆羡,至此都荡然无存了。
有什么好开眼界、长见识的,这样的经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自然许宁与许宛也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们两个是庶出,素来看人脸色看惯了的,体会得比许瑶光和许流光还要更深刻一些。
但也因为她们是看惯了别人冷眼,受惯了别人冷待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双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么,人家凭什么纡尊降贵?
况也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是以听了许流光的话,也是什么都没说。
姐妹四人一时都有些如坐针毡,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惟独许瑶光,十分的淡定。
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轻蔑与不屑,她上辈子光从靖南侯夫人处,已体会得够多,早已不当一回事儿了,细细想来,又有什么可当一回事儿的呢,也不能让她少块肉,甚至是少根头发,理她们做什么!何况今日在场的这些贵女们,道行比起靖南侯夫人来,且差得远了,至少靖南侯夫人绝不会做得像她们这么明显,这么丝毫不加以掩饰,也不想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一哪日彼此的地位就掉了
个个儿呢?
不过就连傅姝姐妹几个,说是靖南侯府的千金,也算顶级贵女那一拨了,尚且因为俱是庶出的身份,被众嫡出的贵女们明里暗里的看不起,上辈子每每赴宴回来后,几乎都会生一场闷气……
不知道许瑶光姐妹几个知道了这个,心里能不能好受一点,难堪也少一点,以后便劝着许老太太,别再做这种圈子不同,非要硬融的事了?
在许氏姐妹的如坐针毡中,傅姝姐妹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另外几位贵女,却是安国公府和平西伯府的几位小姐,大家少不得又是一阵厮见契阔。
自然许氏姐妹仍是被人无视的份儿,不过被无视着无视着,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与难堪,或者应该说是已经麻木了。之后,又有燕王府、新安王府和镇国公府等几家的郡主县主小姐们到了,水榭里也因此越发的热闹,肃国公府忠勇侯府武定侯府的小姐们也热情多了,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毕竟,后来的这几家的
小姐们,家里比她们各自家里,还要显赫。
等之后再听得五皇子亲自带了贤妃娘娘的寿礼到了前面,给靖南侯太夫人贺寿时,水榭里的热闹达到了顶峰。
贵女们都对贤妃娘娘的孝顺推崇赞叹不已,又说靖南侯太夫人福气好,待会儿她们可得好生敬她老人家一杯,沾沾她的福气才是。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说到了五皇子身上,当然,贵女们自矜身份,不过说些‘听我大哥说,五皇子书念得好,在上书房老是得师傅们夸奖,皇上听了也十分高兴’、‘我三哥说五皇子弓马骑射更是娴熟’之类
的话罢了,但她们红红的脸庞,掩饰不住的娇羞向往眼神,还是让人看出了她们心里真正在想什么,谁让五皇子已到了适婚年龄,却还没有选妃呢?
这些事就更与许氏姐妹无关了,听在耳里,甚至连幻想都懒得幻想一下,摆明了做梦都不可能的事,何苦自寻烦恼?又熬了一会儿,许夷光听着满屋子的莺声燕语,实在觉着厌烦到了极点,早知道真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服娘,别让她来的,只要娘同意了她不来,祖母和大伯母处,她不信就想不到法子了,有如今在
这里度日如年这个时间,她在家里看两页医书多好?
想着,许夷光倾身上前,低声对许瑶光说道:“大姐姐,我想去更衣。”
话音刚落,一旁许流光已抢在许瑶光开口之前先道:“大姐姐,我也想去。”许瑶光也是片刻不想再在水榭里待下去了,她骨子里其实还是颇自矜自傲的,四品官的嫡长女,父亲也正年富力强,大有上升的空间,哪怕是阁老家的千金们,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的,给几分脸面,她也
从来不缺要好的手帕交小姐妹们,何苦要留下来继续自取其辱?
便不能真立刻拂袖而去,能暂时避一避,透口气也是好的。
奈何许夷光与许流光已经先开口了,她便不能也一起去更衣了,她们三个都去了,留下三妹与六妹两个自来上不得大台面的,越发鹌鹑一样的惹人笑话儿吗?
总不能连她们一起带去吧?人家还以为她们怕了呢,同样惹人笑话儿。
于是只能同样小声的道:“那你们快去吧,快去快回,小心一点。”
许夷光与许流光便都应了,起身往外走去,因为动静小,并没引起正说笑不绝的众闺秀的注意。
不想出了水榭,侯在外面的春分与许流光的丫头裁云刚迎上来,傅姝便追了出来,笑道:“许二妹妹与许五妹妹是要去更衣吗?我让丫头带你们去,待你们回来后,应该就到时间开席了。”
说完叫了旁边一个丫头,“你服侍两位许姑娘去净房一趟,快去快回。”
那丫头忙屈膝应了,许夷光也笑道:“我们姐妹正想着该劳烦哪位姐姐给我们引一下路呢,不想傅大姑娘就出来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然后暂别了傅姝,由那丫头引着去了净房。
一时更衣完毕,净手出来,却是好半晌都不见进了另一间净房的许流光出来,许夷光少不得问那引路的丫头:“我五妹妹怎么还不出来,我方便进去瞧瞧吗?”那丫头忙赔笑道:“怎么敢劳烦许二姑娘亲自去瞧,还是奴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