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晔辉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也是脸色急变,惊得目瞪口呆。宝相匣此时通体透明,一人来高,犹如一个水晶棺竖立于白玉床座上。里面站着一个黑发如瀑,红衣赤袍之人。--------------------天年居(三)时隔三十多年,宝相匣再生变化,怎能不让人心惊。此时太阳落山,天年居内华烛已亮,烛光交映,点点浮光从天穹洒落。匣中之人红袍袭地,乌发瀑垂,背身而立,动也不动。各家仙门使者全都出来围观,各个震惊,这群使者虽然年轻,但是多少听闻过先帝因匣中美人而荒废朝政的传言。他们大多忐忑紧张,深感不安,可嵯峨天宫两名弟子则异常兴奋,激动不已,几乎眼含热泪,仿佛亲眼见到了三十年多前的奇异景象。綦妄捏着纸雀站在最后,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相信徐鹤朗的话……“请阁下静观其变,莫要阻挠,今夜之后,万事即见分晓。”那纸雀又一次向他传音,语气还重了几分。綦妄眉头皱紧,匣中人虽然不曾回头,但是从背影就能认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权青实。方晔辉拉拉綦妄的袖子:“綦兄,别忘了咱们商量好的,等一会儿假鹤元来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戳穿他没那么容易,先找出权道长才是要务!”綦妄不言语。宝相匣始终被皇宫中视为不详之物,此时莫名异变,皇城如临大敌,为防“匣中人”居心不良,便有一队皇城禁卫最先赶到。他们头戴尖羽盔,身披护心甲,手拿长矛长剑,严阵以待,楼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快让开路,天师弟子要进去布阵!”灵官一声叫嚷,禁卫退向两旁,银灿灿的盔甲中让出一条通道。四名年轻道士走进大厅。他们身穿天青色道袍,手提妙乙宗长剑,宽衣长袖,身形飘逸,各个容貌俊美,玉树临风。四人一露面,綦妄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不是那四个狐妖小倌吗?韦容等人一改从前矜持扭捏之态,此时脊背挺直,神气扬扬,颇有仙门弟子的清贵气质。“你们全都退后,我师尊鹤元真人就快来了,有他老人家在,什么妖孽都别想来此作恶。”他说完就走近两步,起手结印,四人合力做出一道灵气结界。綦妄挑眉,对方用的确实是妙乙宗的仙法手势,想来假鹤元做足了准备,连假徒弟都扮得有模有样,糊弄皇帝和这些年轻道士,绰绰有余。匣中人忽然动了。他抬手摸着宝相匣透明的四壁,试着推了推。他的动作迷茫、迟疑,上下探索,仿佛刚知道自己被困在里面。渐渐的,他开始用拳头捶打,用胳膊敲击,宝相匣被他撞得咚咚闷响,却坚如磐石,不见动摇。匣中人变得急躁,不顾疼痛四面乱踢乱撞,连各种妖法也使了出来,灵气幻成刀剑,凶狠劈杀,仙法连连爆发,发出隆隆声响,连底下的白玉床都随之隐隐震动……可惜所有努力全都落空。宝相匣一如最初,坚不可摧。匣中人缩在地上,用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抱着头,不知是不是在哭。华美红袍皱成一团,破了好几处,秀丽乌发也缭乱分散,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透明四壁上遍布道道血痕……奇怪的是,血痕慢慢消失了,他受伤的指尖纷纷愈合,就连破损的华服也恢复了原状……所有人都因这个变化吃了一惊,匣中人更是惊恐,他抓破自己的手腕,没有用,他撕破自己的衣服,还是没用。伤口没流出多少血就已经愈合,衣服即使撕成碎布,还是一次次拼合如新,一点痕迹也不留。匣中人呆呆怔住。他发现自己不仅仅是被关起来,更被困在了一个凝滞的时空里!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用尽一切手段求死,他也将永远被囚禁于此。明白了这一点,他忽然就不再挣扎,呆呆地坐在里面,没了动作。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话,但是天年居里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绝望与痛苦。这世间还有什么折磨,比永无尽头的囚禁更残酷?方晔辉于心不忍,鼻尖发酸。嵯峨天宫的小师弟已经抱着师兄,呜呜哭起来。那些禁军守卫凝眸看着,虽然未收刀枪兵刃,但心里已经放下了杀意。他们眼前并非刺客妖邪,更像是一个徒劳无助的可怜人。就在此时,新任天师与皇帝一起抵达天年居。皇帝一进来,大厅里一众灵官禁卫顿时叩首跪拜。仙门弟子是出世方外之人,虽不用对天子叩首,也需叠手深躬,行仙门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