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花去病放肆大笑,“劳驾多添点柴,方才他把我冻起来,我现在冷得要命呢!”自从他们相识以来,花去病常常笑容满面,权青实一直当他性格热情亲切,现在却对他的笑极为憎恶。“你闭嘴!!”权青实抓着他的脖子,怒斥道:“你怎么笑得出来?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那些无辜凡人被你杀害之后又不能投胎,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谁说他们是无辜的?”花去病回瞪着他,面色极为阴冷:“他们本来就罪该万死,三十年前就该死,我已经容他们多活了三十年!”权青实愕然:“……全天下的人都该死?”“我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死绝,再跪在睿王面前磕头认罪!要他们为自己的错赎罪!”“疯子!”权青实手中凝起斩字诀,准备剖开花去病。花去病仰头看着黑云,幽幽说道:“只要能还睿王一个公道,疯就疯吧。”“公道?”权青实没想到会听见这个词,不由得动作一滞。可他稍一松懈,突然就被浓烈黑雾绞住双手,他被捆得不能动弹,黑雾漫上咽喉,在扭动中一点点收紧。“权道长,我选择你的理由其实不光因你形貌出众,还因为咱们见面那日,你救了一个孩子。”花去病目光幽幽落下,神情温柔,仿佛想起某些温馨往事:“你的心性与睿王一样,善良单纯,舍己为人……”“睿王十六岁继承王位,在封地修水渠、筑堤坝、建学堂、盖善堂,极受当地百姓称颂。”“皇帝痴迷妖妃闹起天灾的三年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他把府中存粮统统拿出来施舍救人,又给穷人送药送冬衣,照顾鳏寡,减免田税,你是没看见过那种场面,当时乌泱泱跪倒一片,口呼千岁千岁。”“睿王多次上书进表,劝谏那个狗皇帝重振朝纲,关心民间疾苦,可是都如石沉大海……”花去病脸上泛起痛苦之色,但嘴边仍然在痴痴地笑。“他发兵北上,明明是为民请命。可是出兵不久,当初劝他的乡绅都成了软骨头,断供军粮,贵族靠出卖他在太子那边讨得封赏,编出各种罪名推到他身上。我们战败后,上百条罪名全是诬蔑,睿王的功绩全都抹除,还成了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遭万人唾弃,再也不能投胎转生!”他忽然拉住权青实的手:“赤要狐都能冤屈昭雪,睿王却永远都是恶鬼,凭什么?!天理何在!公道何在?!”权青实默然无语,花去病说的和他曾经耳闻的完全是另一个故事。“既然这样,我就要天下人都变成恶鬼,都来尝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活在怨恨与恐惧中的滋味!哈哈哈哈哈!”花去病仰头大笑,笑得让人心颤。权青实沉默片刻,哀叹一声。一个人的功绩可能被抹去,善行被掩埋,著作被销毁,但是有很多东西是不会被轻易抹除。“学堂还在,水渠还在,睿王送给穷苦人家的冬衣棉被或许也还在……这些是无法抹除的。”花去病愣住了。“睿王虽然没能称帝,可因为有他出兵北上,天下确实换来了一位好皇帝,冥冥之中,他出兵目的已经实现了。只不过结局与你们期待的有所不同,代价也更为惨重。”权青实继续说道:“睿王或许曾是很好很好的人,但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是那个怀着赤子之心的仁王吗?”花去病转头看向命河上那狂暴硕大的触手怪物,和被它摧毁的一切。“他如今变成这样,你高兴吗?”“他就算称王称帝,也永远要活在幽暗中,永远见不得光,你高兴吗?”花去病忽然开始颤抖,整个人止不住的哆嗦,仿佛有一种力量要从他体内爆发。权青实感觉脖子上缠绕的黑雾开始松动。“睿王遭遇悲惨,令人惋惜,但是这不能成为他作恶害人的理由。你与他堕落成魔,更是错上加错。”花去病抬起头,眼神凝厉,表情痛苦不堪:“我一次次骗你,设计杀你,你还愿意相信我?相信睿王蒙受冤屈?”权青实点头。“花郎君,你生前是睿王好友,与他征战沙场,死后三十年间与他患难与共,帮他筹谋复仇,此等真情何其珍贵,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花去病眼中猝然落下一滴泪来,晶莹透明的眼泪在他掌心变成一颗光润的白玉。毖劼?花去病捧住白玉,眼含热泪:“权道长,谢谢你,谢谢你!”他转身向去留桥跑,身后弥散一片黑雾,边跑边大声喊道:“殿下!殿下!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