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身上看去,略显陈旧的淡青色裤褂,脚踝往上裹着半截绑腿,下面包着白布,脚踩一双八成新的厚底布鞋。左手握着一顶斗笠形状的夏凉帽轻轻扇风,右手提了一只用细麻绳栓好的小油纸包,腰间绑带内还别着一把长刀,刀鞘和刀柄上缠满脏兮兮的布条。
类似的扮相在各种影视作品中并不少见,对面来人的衣着虽然没那么光鲜板正,却更显干练利落,夏凉帽上还耷拉着几根不太鲜亮的红缨子,看模样不是兵卒便是衙门差人。
“看啥呢你?”来人见他一声不吭的端详自己,又嗤笑道:“大老远就见你饮驴似的扒着井边,连喊几声都不见答应。身子好些了?”
“嗯。。。好些了。”魏永明随口应付,心想刚才路边那些小孩儿叫自己二癞子,十有八九是蔑称;这人称自己二狗子,不管是外号还是小名,总归显得友善一些,大概是个关系亲近之人。
来人打量他片刻,脸上现出少许忧虑:“听四婶子说你有些古怪,果然不假,讲话怎么怪腔怪调的?眼神儿看着也不对头。”
“四婶子?”
“是啊。刚才我想去家里看看情况,听四婶子说你已经醒了,可却像变了个人儿似的问这问那。”那人眉头紧锁,侧头看着井口低声自语:“也不知是生病烧坏了脑子,还是被庞家人打坏的?又或者。。。”
总算知道家里妇人的身份了,只是还不清楚他口中的“四婶子”究竟是乡亲之间的客气称谓,还是的确存在实际亲属关系。
魏永明稍一走神,就见那人笑嘻嘻的转回头来:“先不管了。四婶说你起床后没吃东西,饿了不?”
“嗯,有点。”魏永明确实饿的紧了,感觉胃里火烧火燎的。
“喏,这个给你,先垫垫肚子。”那人将手中的小油纸包向前一递:“俺们班头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儿子,中午请弟兄们吃席。我捎回来一点,就当便宜你小子了。”
魏永明接过油纸包铺在井沿上打开,里面是半片猪耳朵、一根鸡爪子和两枚红皮水煮蛋。
酱货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让他口中瞬间分泌出大量唾液,抓起猪耳朵便往嘴里塞。
那人双臂抱胸笑眯眯的看着他三两口吞掉猪耳朵,又有滋有味的嘬干净那根鸡爪子,这才蹲在他身边低声道:“哎我说,听四婶说你不记事儿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魏永明拿起一枚鸡蛋在井沿上磕了两下,一边剥皮一边寻思该把话讲到什么地步。
现在是咸丰年间,直眉楞眼的说自己从一百多年后穿越而来恐怕没人相信,即便有人相信也对自己没什么帮助,搞不好还会惹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在当代大量穿越题材文艺作品的洗礼之下,他的大脑早已默默接受了这样一道行为底线:穿越后应当尽量避免透露自己的身份和与未来有关的重要信息,以免无意中改变历史走向,对尚未发生的事件造成不可知的重大影响。
平日里担心这些未免有杞人忧天之嫌,不过当真轮到自己穿越时,也不由得他不谨言慎行,生怕稍有行差踏错就再也见不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了。
“不会吧?我看你倒是还记得怎么剥鸡蛋嘛。”那人对他的少言寡语有些不满,似笑非笑的抬起屁股坐上井沿:“哎,你说实话,是不是觉得这顿打挨的太丢人,所以才编了个瞎话装糊涂?啧,想装糊涂也别冲四婶子演戏呐,可把她吓的不轻快。”
“没有。”魏永明粗嚼几口咽下鸡蛋,被蛋黄噎的直翻白眼,歇了口气才摇头道:“我真不记得了。剥鸡蛋属于技能,不会忘,我忘的是。。。是事儿,你明白吗?”
那人听了个半懂不懂,抬手摸摸自己的光脑门:“什么事儿?你都忘了些啥?”
“我怎么知道?如果知道还能叫忘吗?”魏永明苦笑着敲开另一枚鸡蛋,顺势抛出了心中一直憋着的疑惑:“你们都说我被打了,谁打的?为了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