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地势平坦,路旁的树木稀稀拉拉,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瞧不出什么异样。
曹老三神色稍宽,转头询问:“昨日可曾对他说起咱们的行程?”
“没有。”其余四人一起摇头。
“可曾提起咱们来东昌府的目的?”
“也没有,只说咱们从济南来办事。”刘掌柜迟疑不安的看看脚边那口箱子:“莫非他一直偷偷跟在后面,见到咱们去分号取了银子?哎呀,别是贼人派来的探子吧!”
“不好说。或许只是凑巧而已,咱们先去问个清楚。”曹老三说着在马屁股上轻轻打了一鞭,不紧不慢的来到庙边朗声喊道:“小兄弟!”
武七刚吃完煎饼,抬起头先是一怔,继而满脸惊喜的站了起来:“曹师傅?刘老伯,王叔,葛小姐,魏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要去临清州,正好路过此处。”曹老三笑吟吟的翻身下马:“你呢?一大清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武七伸手在裤子上搓了搓,神情略显尴尬:“也没干啥,俺昨晚在庙里。。。睡觉来着。”
“睡觉?晚上可够冷的吧。”曹老三踱到庙门口向里仔细瞟了几眼,笑着问道:“你不是要回家么?怎么反倒往北走,还猫在这破庙里过夜?”
“俺。。。”武七面有难色,讪讪垂下了眼皮:“不瞒曹师傅,俺当初去李大户家做工时约好的工钱是每年十七吊。可如今一文钱都没拿到手,俺。。。俺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娘交代。”
“明白了。”曹老三再次确认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冲车上几人微微点了点头。
刘掌柜稍感安心,捋着胡须轻轻叹息一声,没说话。
魏永明下车来到武七身边,伸手帮他拍掉衣服上的煎饼渣子,说道:“你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呢?有什么打算么?”
“没。”武七腼腆的挠挠头:“本来寻思在附近找个人家干活,可城外的住户听说长毛要来,大都躲进城里去了。魏大哥,长毛啥时候到啊?”
“快了,约么就这几天吧。你最好也去城里躲着,或者使劲往东走,尽量离长毛远些。”
“知道了,谢谢魏大哥。”武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神里却满是无助和茫然。
魏永明心中有些不忍,转身抓过包袱想要再拿些钱给他,可总还是感觉不踏实,踌躇片刻后抬头问道:“掌柜的,您看这孩子。。。咋办呢?”
“是啊,长毛不日便到,他一个小孩子家,呆在哪里都不是万全之法。如何是好呢。。。”刘掌柜一时也想不出主意。
一老一少正皱眉思索,就听车里的葛清竹说:“既然这样,咱们不如带他一起去临清吧!武七,你可乐意?”
“去临清?”武七怔了怔:“去。。。去干啥?”
“临清总比这里要安全些。你到了那边,若能找到人家干活便留下,找不到的话再去其他地方,或者干脆随我们回济南府。刘伯伯你说呢?”
刘掌柜嘴巴动了几下,似乎有些难以决断。
武七愣在原地琢磨一会儿,木讷的点了点头:“行,那俺跟你们走。反正俺什么粗活都会干,正好一路伺候你们几个和牲口。要是真去了济南府,还能帮您家挑水担柴、割草喂猪、下田犁地、推碾子磨面。”
“好好,先甭说以后的事。”刘掌柜略感为难,却也不忍将这个穷孩子扔下不管,只好苦笑着答应下来:“既然小姐开口了,你就先随我们去临清吧,其他事等到了再说。老三,你看行么?”
“倒也不碍事。”曹老三无奈的笑笑,冲武七轻轻一歪头:“上马吧。”
“哎!谢谢刘老伯,谢谢曹师傅!”武七向葛清竹等人逐一道了谢,转身蹿回庙里带上几件破家当,欢天喜地的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从东昌府到临清大约要走一百多里地,虽然道路还算平坦,但沿途不乏贼寇出没。幸而半路上遇到了一支调往临清驻防的官兵,魏永明等人跟在他们后面同行,也就无需顾虑安全问题了。
途中与几个老兵交谈得知,目前南边战事不利,太平天国援军已于昨日接连拿下阳谷县和莘县两地,奔馆陶方向去了,看样子是要从临清西边绕道北上。
太平军声势浩大,巡抚张亮基与前来支援的绥远城将军善禄不敢直撄其锋,近几天一直率兵远远尾随,等待时机与南下的钦差大臣胜保实施夹击。
再说河北那边,胜保南下带走了一万多兵马,原先一直被围困在阜城的北伐军便开始尝试突围,试图迅速与援军合流,给胜保来一个反包围。
假如形势按照各方预想的态势发展下去,那么两军极有可能在临清一带拉开阵势大战一场。因此朝廷一方面增兵阜城围堵北伐军;另一方面急令山东布政使崇恩前往临清接管城池防务。
几路人马各揣心思,形势瞬息万变,常人根本无从猜度。眼下对于刘掌柜一行人来说,唯有尽快去分号取回钱款账簿,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尽管心里焦急,但车上拉了四个人和一口箱子,曹老三的马上又坐了个武七,想快也快不起来,索性便老老实实跟着官军一起走。
待入夜时分赶到临清城下,城门已经关闭。好在同来的官兵也要进城,守军验明身份后开门放行,他们才跟着混了进去。
刚一进城,魏永明就觉察到了空气中四处弥漫的紧张气味。
临清地处水陆要冲,既是商业和军事重镇,又是漕运枢纽所在,商贾云集,钱粮物资储备极其丰厚,因此倍受朝廷重视,早在多日之前就启动了战备工作。
眼下城内集结了数百官兵、两千团练、还有临时征来的一万余名壮丁。街道中人来人往、火把通明;城墙上大炮罗列、戒备森严,大量砖石、炮弹和灰瓶堆积在城墙下,使整座城池都笼罩在大战将至的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