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只是在大街上,到了新奥尔良的课堂就不一样了。我的好看的模样却成为了我的问题。很多人说我缺乏信任感──我不光是长得好看,而且显得太年轻──尽管我那一年已经24,可却依旧像个刚刚成熟的少女,这每每使我的那些学生们第一次与我相见时一片哗然。在不少人眼里(几乎是所有的人),怎么看我也只有十七八──最多超不过十九去。因而,每当我第一次开课,抱着厚厚的课本走上讲台之时,把教室塞得满满当当的那一张张陌生面孔上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沮丧和疑问。甚至有一回,在我开口之前,我竟然听到有人失望地大声喊着:
&ldo;啊?不会吧!&rdo;
……好在,靠着实力,我一般很快即可摆平事态,大多只需半个小时,或者更短,仅仅一刻钟而已。但我仍然要过那一关,每一次与新生见面都是那样──包括立刚文茂那班学生。哦,当时简直一片混乱,一个穿戴时髦,长相却十分古怪的女孩子一下子就趴在了桌上,那个后来去了新西兰的胖子更是夸张,加之他坐的那只椅子一条腿有毛病,咣当一声便摔在了地上。说到立刚和文茂,两人更是吃惊,谁也没想到,一刻分钟之前在学校门口遇到的那个&ldo;小同学&rdo;就是他们的老师。
是的,在走进教室之前,我们已经见了面。当时在离&ldo;新奥尔良&rdo;大门只有25五米的存车处,而我为了新买的自行车不再一次被人偷走,正费力地用一把大锁把我的新车锁在路边一根水泥电线杆子上。就在这一刻,一辆红色吉普在我身边戛然而止,两边车门同时打开,麻利地跳下两个高大的男人──左边是立刚,右边是文茂。
&ldo;这位小姐……噢,这位同学,&rdo;开口的是立刚,他就这样问我,开始了他生平和我的第一次对话,&ldo;请问……你知道&lso;新墨西哥&rso;在哪儿吗?&rdo;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四月下旬,一个春风和煦的晚上。因为连连受到校长先生的夸奖,我的心情十分愉快,不但没有介意立刚先是&ldo;小姐&rdo;后是&ldo;同学&rdo;这种称谓上的随意改动,还笑眯眯地跟这位连校名都没弄清楚,就糊里糊涂跑来上课的新学生开了个玩笑:
&ldo;新墨西哥?当然是在美国啦!&rdo;
&ldo;什么?……哦,你理解错了小同学,我的意思是……嗯?噢!对不起,是我弄错了!&rdo;掏出了听课证,他急忙纠正自己,&ldo;不是&lso;新墨西哥&rso;,是&lso;新奥尔良&rso;,我说的是那个英语学校……&rdo;
这便是我们仨的第一次相见。那一刻,无论是跟我说了好几句话,以为我是高中生的立刚,还是站在一旁一言未发的文茂,都没对我太在意,谁也没想到第一节课还没上完,他俩便会在课堂上一齐爱上我。
虽然如此,这两个男人却不是同时向我表达爱意的,谁先谁后完全归结于各自性格的迥异──当机立断的立刚一个星期后便向我发起了进攻;而他的决定做得更早──当我为了镇住那些尚且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新生们,正用语速极快的英语介绍自己之时,立刚便在课桌上低声说要追求我;但文茂却完全称得上是贵人语迟,直到一年半之后,才向我敞开心扉。
1999年的夏天
在那之前的三个月,也就是1999年的夏天,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和文茂在&ldo;老树皮&rdo;见了面。那是间颇有情调的咖啡屋,坐落在阜成门西大街,从马路对面的胡同拐进去,没多远就是&ldo;新奥尔良&rdo;。当初每每下了课,我们三个常常要到那里小聚一番。
文茂打来电话时,他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没有说明见我的原因,可我却清清楚楚──那一天,立刚正好失踪一年整。
那天的课有点儿拖,我去晚了,到的时候文茂已经坐在了那里。看见我,他站起身笑了笑,伸手招来服务员。有好一阵子我们沉默着。除了对服务员说了&ldo;咖啡&rdo;两个字,文茂几乎没再说什么。我也同样,我一直在想立刚,望着眼前熟悉的小桌,那只浸泡在矮脚酒杯里的红色蜡烛,那把横在我与文茂之间的椅子,蓦然就想起他来。我想起他和我之间的很多事,尤其想起他和文茂第一次邀我到这儿来的那个晚上。
&ldo;小安老师……街上有间不错的咖啡屋,我们想请你去那儿小坐,能赏光吗?&rdo;
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也说不定是在哪儿──也许是某个寒冷的夜晚孤独地坐在床前,也许是某个燥热的下午挤在公共汽车上,我总会想起立刚那天对我的邀请,听见他的声音,看到他脸上那难以拒绝的真挚。
当然,我也想起了当时站在他身后的文茂,他的那种生怕被拒绝的窘迫之态让我记忆犹新,我感到难于启齿说&ldo;不&rdo;,所以迟疑了片刻便答应了,在两只硕长的手臂护卫下穿过车辆如梭的马路,跟着他俩走进这座覆裹着一块块树皮的小房子。
我承认,在走进这间咖啡屋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像立刚和文茂这样的男人。尽管在大学里也曾与几个高年级同学交往,他们不乏被我的室友们称之为&ldo;英俊小生&rdo;或&ldo;帅哥儿&rdo;,但那是两回事,立刚和文茂给了我完全不同的全新感觉。不过,虽然我告诉你他俩是同时爱上我的,但我可没有马上爱上他俩──即便是立刚,也不是一见钟情,每次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见他,除了脸色苍白、身材颀长,和总是与比他个子更高体魄更加魁梧的文茂同来同去形影不离,并无其他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