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楚矜言轻声道:“我听说,武庆帝已然病入膏肓了。”他?们之间?一时安静下来,只余崖底呜呜的寒风,吹得残断的草叶四散飞扬,两人皆神色淡淡,可彼此都知道对方定然紧绷着蓄力?,无论谁率先?出手,都不?可能有可乘之机。江逾白突然笑了:“本宫这一路到?北周来,听到?不?少风言风语,都说周皇二子楚矜言体弱多病,不?得圣宠,最有可能被遣为?质子,成?为?本宫的王夫。”楚矜言八风不?动:“哦?”“也不?是不?可,”江逾白轻佻道,“国宴上本宫见?了,确是个美人,玉山松柏之质,经霜弥茂。”楚矜言道:“可听公主的意思,好像也并不?是那么满意。”江逾白叹了口气:“可本宫虽爱美人,却不?爱聪明的美人,美人若是长了脑子,未免让人扫兴。”楚矜言并不?接她?的茬,转而笑问:“不?论公主的私事,在下倒还有一事不?解,方才最后那时,您为?何要转头射那一箭救我?”江逾白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先?生?虽蒙面,亦可见?芝兰玉树之姿——该是听说过本宫的,即使扫兴,也最怜香惜玉不?过。”npc忽悠反派这一次南陈使者急着感到盛京来,显然不是为了什么和亲。楚矜言也是在那秘境中好生理过思路,才想明白这件事,及至到了外头,亲眼看见汝阳公主?挟持着楚知行也来到这个山洞,才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山洞中的秘境,与寒玉族的血脉有关,而整个周皇室中竟似无一人知晓,反倒是南陈的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其中的关窍。陈国的政局如今看似稳固,在正面战场上甚至比周略占上风,可随着老皇帝病危,实则已经危如累卵——武庆帝是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从?投珠阁,还有后来接触鸿青会后掌握的情报,楚矜言知道,如今陈国代?理病危的皇帝主?持政事的,是世家谢氏的嫡长子谢空,形同摄政。在此情况下,朝臣又分了三派。三分之一的臣子唯谢空马首是瞻,这些人大多是青壮一派,官阶虽不高,手中的权力却甚为关键;又有三分之一的鸿儒老臣支持武庆帝的长子,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江秋远,这些人掌握着士子喉舌;而最后三分之一的人,掌管陈国大半兵马,在汝阳公主?江逾白与淮阴侯江树之间摇摆不定。单从?牌面上看,江逾白似乎还有些优势,毕竟如今天下尚未一统,兵权是至关重要的实权,她的生母出身将门?,外祖是陈国当年最威名赫赫的战神,又得皇帝宠幸,所部神武军忠心不二,公主?一声令下,他们甚至可以转身攻入安阳皇都。但事实上,除非江逾白能弃边境于不顾,冒着被周军长驱直入的危险造反,否则,她所处的地?位其实极为尴尬。武庆帝病危以后,江逾白手中的势力已经被挤压得厉害,朝廷承诺好的粮草再?三拖延,且缺斤短两,这一次打了胜仗,江秋远明面上说?为她挑选王夫,实则不过是借机羞辱大周,却又要将周人的怒火往姐姐那?里引。除此之外,江逾白若真与北周的质子联姻,便相当于她距离皇位又远了一步。江秋远打得好算盘,却不知道江逾白也正绞尽脑汁想要一探北周皇都,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各自都觉得对手棋差一招。——断心崖下的秘境,并?非只有疗伤作用的温泉,楚矜言将周边大致看过一遍,发?现那?里土地?异常肥沃,生长着许多他甚至闻所未闻的野植,其中大多数看上去都能吃,且易于保存。粮草、药品,甚至一条攻入敌国都城的密道,对行军打仗的将军来说?,这秘境的价值无可估量。而如今,整个天下唯一有迹可循的“寒玉族血脉”,就在大周皇室的宫中。只是,皇室秘辛自然不可能人尽皆知,世人只知周国皇室世代?有寒玉族人相助,更了解得多些的,可能会知道周景元帝就迎娶过一位寒玉族的女?子,可究竟是哪位娘娘,生下的又是哪位皇子,就不是与周为敌的陈国能打探到的了。楚矜言血脉的秘密,即使在周国的大臣之中,也只有少数一些身居要位的高官知晓。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汝阳公主?,竟然猜到了楚知行头上去。就因?为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吗?楚矜言理顺了这其中所有的关系,又亲身体验过秘境的神奇,便不难猜测出那?些南陈刺客的目的,至于那?个“中年文士”是汝阳公主?亲自假扮,确实是他大胆猜到的。一来,那?人身份神秘,通身气?度不凡,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楚矜言的注意。二来,不同于传闻之中,真正的汝阳公主?手腕狠辣,生性?多疑,她会放心把这样关乎大业,甚至关乎身家性?命的事交给旁人来办吗?又是一阵寒风吹过,两个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的家伙相对而立,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江逾白轻轻一笑。“看来这一局,是我暂落下风。”她看着楚矜言被面具遮盖的脸,随手将昏迷的楚知行扔到一边:“你没?用的主?子,还给你。”他们两个人都是高手,自然能看出来彼此都伤得不轻,可通过先?前?的交手来看,单打独斗,江逾白很清楚地?知道,她恐怕并?不是面前?这个神秘人的对手。更令人恼火的是,尽管刚才试探了一番,可这人竟没?露出半点破绽,对于面具下的人究竟是谁,江逾白一时也拿不准。这种落於下风的感?觉……可真是既糟糕,又令人觉得有趣。楚矜言轻哂:“公主?误会了,他可不是我的主?子。”“哦?”江逾白一挑眉:“看你拼死拼活护着这两个小白脸,本宫还当你的命在他们手里握着呢。”她言笑晏晏,迅速又加上一句:“若是如此,少侠要不要考虑来本宫麾下做事?我神武军最欢迎青年才俊,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楚矜言不理会她的玩笑话?,“公主?,今日虽功亏一篑,可在下这里也有个建议,不知您愿不愿意一听?”汝阳公主?做出“请”的手势。楚矜言说?:“关于联姻一事,其实我觉得,您可以考虑一下三皇子殿下。”汝阳公主?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忍不住一怔。对方明明应当知道,她这一次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联姻。确切地?说?,她根本就不会考虑与周国皇室联姻。楚矜言继续说?道:“但并?不是质子,也不是和亲——你们可以在边关建府,由两国各划拨城池,作为你夫妇二人共同统领的封地?。”江逾白的眼睛一亮。这面具人的话?给她打开了全新的思路,她现在处境尴尬,无非就是因?为单有军权,但一切都要受到中央辖制,若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在边关征徭收税……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想得倒是不错,可我大陈明明是战胜国,又凭什么要拿出城池来与周国的皇子平分?至于你们周国的皇帝——哼,本宫看,叫他送一个儿子给我,都比再?从?他手中要来几座城容易。”这倒是真的。楚矜言心中轻讽,别说?是处境尴尬的自己,便是三弟,或者其余那?些更小的弟弟,在景元帝眼中也未必有他的面子值钱。割地?,简直比和亲都要让他的面子丢尽了。但楚矜言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是因?为已经想好了解决之道。楚矜言很平淡地?说?:“如果——你们陈国刚刚打下的那?几座城,再?被我周国的将领收回来,这些便自然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