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内,江潮闻说风灵楼的采香姑娘来了,一个大男人心跳到了嗓子眼儿,脸色涨红,一面想着怎么这么突然,一面急得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都来不及做,管家已将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引来。虽说戴着帷帽,还是能朦胧看到轻纱下的脸容身段。
江潮一见来人,眼睛慢慢睁大,很是吓了一跳。
这、这是采香?他之前见过她是什么模样什么身材!眼前这人,你逗我呢!?
归雪行了个万福礼,道:&ldo;这是傅家小姐托我送来的礼物,还望江大人笑纳。&rdo;
&ldo;这、这……&rdo;江潮整个人懵圈儿,不知要说什么好。
时间耽搁不得,归雪上前一步,径自将香囊放在他手里,干净抽手。
轻纱下,归雪眼角微动。不远处的墙背后,有人正清楚看着这一幕,好回去向傅府报告。那个人,正是此计幕后的谋划者,荀玗琪。
自己如此动作,就是为了叫她以为顺了她的心意,可以放心。
果不其然。看了一会儿,墙背后那双眼露出狡黠的笑意,消失了去。
江潮正要送她走,归雪道:&ldo;等等。&rdo;
&ldo;姑娘还有何吩咐?&rdo;
&ldo;江大人,借一步说话。&rdo;
太阳透过枝叶缝隙洒下,铺了一地细碎的天光。归雪看向一脸疑惑的江潮,低声道:&ldo;奴婢此次前来,确是受了傅少将军的嘱托,一定要完成任务,将此物送到将军手中。奴婢一来是为了小姐姻缘,二来成人之美,也给自己积德。&rdo;
上辈子她就是稀里糊涂地送了东西,才导致被江潮误解,以为她是借着傅家小姐的幌子自己送香囊。这一次,她一定得把话说清楚。
江潮愣了一会儿,&ldo;是,我明白了。&rdo;
话已至此,应该可以走了。她刚挪动一步,却见江潮眼中的疑惑仍未退去。
这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上辈子他因着她的羁绊,先是在四王子起兵时醉酒,无力带兵保卫皇城;后来侥幸逃得一命,待傅云奚承袭傅铭爵位、大权在手时,又因心中对她的思慕,被傅云奚想方设法斩了满门。
权力这东西,得不到手的时候人会拼命渴求;得到手了,又喜欢滥用。上一世的傅云奚,做少将军时心中尚葆有一丝善良,大权在握后,却越发变得狭隘自私,不愿相信任何人,包括她。
她心里对江潮忽有些歉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上一世,她的单纯害了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那些在意、关心她的人。
&ldo;江大人,我今日前来,确是乔装改扮了一番,也是不得已,还望莫怪。&rdo;她说道:&ldo;不过,请大人记得一句话。我,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地方。不管是傅家、皇家,还是风灵楼。&rdo;
江潮愕然。这句话语含深意。他往细里一想,未见得就不明白她的意思。
&ldo;奴婢告退了,大人留步。&rdo;她这才转身离开。
江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地点头叹气。
归雪前脚刚走,管家后脚来报:&ldo;大人,荀郡主求见。&rdo;
江潮皱眉,&ldo;她来做什么?&rdo;
想了想,还是道:&ldo;我马上去,让她等着。&rdo;
偏厅内,荀玗琪一身桃红色丝绸长裙,耳坠两点月白色珍珠。头上插着的银坠流苏长长地直垂到肩膀上,有一条还给挂在了头发里,随着她的动作不住摇晃。
她生得姿容艳丽,又好装扮。然脂粉太过、气势凌人,反而让人瞧着不适。
&ldo;见过江大人。&rdo;荀玗琪起身见礼,音调里带着青春年龄女子特有的娇媚调。
江潮道:&ldo;郡主客气了。&rdo;
&ldo;江大人,本郡主不请自来,有些唐突了,望您见谅。&rdo;
&ldo;哪里哪里。郡主大驾光临,本大人有失远迎。&rdo;江潮嘴里说着这些客套话,心里却早就不耐。他本是个领兵打仗之人,偏不喜欢官场客套,可面对这位郡主‐‐荀侯爷的嫡女,也不能表露太多。
荀玗琪笑着坐回去,眼神明媚,&ldo;不瞒您说,本郡主此次前来,是叫大人安心的。&rdo;
&ldo;安心?&rdo;
&ldo;有些话,当事人都不好明说,那就我这个旁观者来说好了。本郡主,是大司马府未过门的世子妃,有些事务提早帮忙料理着,也是我分内之事。江大人是个直爽人,我就不兜圈子了。&rdo;她直起腰来,终于切入正题,&ldo;这采香姑娘,当初是我们傅公子送去风灵楼的。这说起来,傅府是她名义上的娘家。
我是未来傅家的女主人,所以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以后嫁什么人,要过得好,我也得替她考虑周到。江大人,您说是不是?&rdo;
江潮并未露出她料想之中的神情,荀玗琪觉得有点不对。但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理,遂继续道:&ldo;谁知道啊,我这个妹妹太心急了,这一下子就表露了心意。您今年二十有五,她呀,才芳龄十六。我本是想待她再大些再来和您提的,可眼下这……&rdo;
她看向江潮,等他说话。
从见采香到见荀玗琪,他心中竟是一百八十度大翻腾。从起初的欢喜,到后来的疑惑,至现在渐渐明白。采香临走时和他说的话,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她不属于任何一处,言下之意则是,眼下她心意的归属并不在任何一个地方,也没有任何人能替她表露真实心意。她许是料到了后续会有人来找他,才将话说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