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邪走过来道:&ldo;雪灵花认主巫刹台灵女,而灵女一生只得生一女。父王只看她雪灵花手链便可得知,又有何难。&rdo;踱了踱步子,又到季无雨面前说:&ldo;季先生是博学多才之人。可上任灵女的名字,却也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您今日感到意外,实是在情理之中啊。&rdo;
同时诧异的人还有归雪。原来白湘柳姑娘,竟是百里若耶。她刻意隐瞒公主身份,扮作太子殿下的一位婢女前来接近……她是她的妹妹!
正想得出神,却听若邪呼她道:&ldo;姐姐,我之前隐瞒身份也是有苦衷的。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不会怪我吧?&rdo;
怪她……
眼前的一切,与往日的事情一一联系起来,瞬间在她脑中成了罗网。归雪冷冷瞟了她一眼,喃喃自语,&ldo;……我明白了。&rdo;
&ldo;姐姐明白什么了?&rdo;百里若耶眨了眨眼,一派纯然无辜的样子。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着人探听消息,却一直没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归雪和苏毓钦之间似乎完好如初,着实令人意外。但她认为夕颜在竹离潇和归雪之间绝对是会选前者的,难道主子会比恋人重要么?夕颜的死讯,因被归雪瞒着,还并未传到她耳朵里。
&ldo;你还没有回答朕!&rdo;百里单于走向她,打住了她将要质问百里若耶的话。
经百里若耶一番点醒,再仔细看归雪,便觉得和当初她母亲越来越像。艳逸的眉眼,与当年的绝世美人玉青瑶一模一样,高挺的鼻梁平直的唇角,又像是复刻得年轻时候潇洒倜傥的自己。可整体一看来,又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她身上有种逸气,是他们两人所没有的。
他不觉向她挪动了几步,尽量稳住身形,恍然间竟以为是玉青瑶死而复生,找他讨债来了。如今的她依旧年轻貌美,而他却已过了青春峻爽的华年。当初断桥上一蓑烟雨,阻了他的路,留了她的情。却不想这情一留,便将她推向了灭顶之灾。而他,在最后关头已经明知她将走向这个灾难的时候,却为了自己那一角可怜又可恨的私心,亲手推波助澜,嘴上说着是对她的成全,实则是万劫不复。
辗转许多年过去,他没有派人找过她留下的那个女儿的下落,甚至有意将族谱上她们母女二人的姓名抹去。与其说是不放在心上,不如说是不敢。可有哪个国君会承认自己心中恐惧的呢?
归雪觉察到他在颤抖,缓了口气,慢慢地道:&ldo;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rdo;
&ldo;你……&rdo;百里单于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挪移不开。他多么希望能听到她一句其他答案哪!多么希望她能否定百里若耶方才所言!他非常需要一个人、一个声音来告诉他,那个女儿从不曾存在过,他不曾亏欠过谁。
可惜,这个幻想已经被此情此景击了个粉碎。
季无雨看着这一切,神色由震惊转为冰凉,眼前的景物和人渐渐模糊。他自来到璇元,想了多少办法,总算布下此局,得了行刺百里单于的机会,谁曾想,原是自己的复仇之日,却成了她的一场认亲。她居然姓百里,是他杀母仇人之女。他又该如何面对她,面对眼前的仇人?
他谢谢她,她的出现救了他性命,他原是打算豁出命去也要杀了当年的仇人;他恨她,她的出现阻止了他的复仇和解脱。我季无雨从小便受命于父,要遵从天数,一心辅佐明主,不得有旁的杂念。可母亲是唯一的例外!我被蒙在鼓里十几年,如今得知真相,难道就不能为她报仇,不能给自己一次成全吗!?归雪,归雪,我到底该怎样对你!?
&ldo;先给季先生叫大夫来,我再与你说话。&rdo;
百里单于此刻心乱如麻,连连点头应下。过了片刻,便有人将季无雨送出去。
归雪眼珠微动,看着眼前的人。这就是她爹……
华服锦衣,珍馐美味,仆从如云。璇元的王上,尊贵的主君,好色的狂徒,无情的浪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何母亲当年会为他欢喜?!
&ldo;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do;百里单于结结巴巴地打破尴尬的气氛。
归雪早就看出他言不由衷,眼风淡淡扫过室中血污,清苦地凉笑了一声道:&ldo;你不必惊慌。我没想与你相认,更没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补偿。既然此事已经说破,我只想替母亲问一句。你当初,为何要抛下她?&rdo;
面前女子目光灼灼逼人,似要将他看穿。
&ldo;既不爱,何必相恋?既相恋,为何舍弃?既知万劫不复,为何任她自灭!?&rdo;封存于她神识深处的东西一点点冒出,在此时此刻,使她的声音愈发如金石,掷地有声。
前世她稀里糊涂地走过来,什么也不曾知道,什么也不曾了解。这一次,既然已经走到这步,又怎能不替母亲质问一句?!
若邪忙作解围状道:&ldo;姐姐,父王有他的苦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何必逼问?先王后泉下若知如此,也无法瞑目的。&rdo;
归雪仰面大笑,笑得如残阳滴血。笑音缭绕,如万柄尖刀环绕百里单于的心脏。
&ldo;百里若耶,你也知道什么叫无法瞑目吗?&rdo;
无法瞑目……那是她上辈子最后那抹凄凉的尾音。
&ldo;这是我父母之间的冤孽。我母亲走了多年,如今我替她问一句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