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桃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心里慌乱了套的她这会儿怔愣在那儿,面上俱是震惊之色。
他说甚么?他说她不配与孟江南那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东西比!?
她愿意嫁给他是他个病秧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非但不知好歹,竟还说她不如孟江南!?
孟青桃一张俏脸生生变得扭曲。
只听赵家婆子耐着性子又冲她道了一次:“四姑娘,请上轿吧。”
说完又对孟岩道:“孟老爷,劳您请四姑娘上轿,莫让我家大公子久等了。”
听到“大公子”三字,丢了魂似的孟岩身子一震,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他看一眼失魂落魄的孟青桃,还不待开口,便先听得孟青桃尖叫道:“我不去赵家!凭什么孟江南那个家奴生的贱蹄子能嫁做□□,而我要去做妾!?”
她被赵家相看上本就与孟江南无关,但她张口便将孟江南骂得如此难听,令众人纷纷皱了眉,无不在心中想这孟家老爷会做出换女儿亲事这般的荒唐事来,养得出来如此口无遮拦的闺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如此没有教养的女儿,就是寻常人家,也断断不敢娶的。
兴许也只有赵家那样的人家才收得起她了。
于是,脸面已经丢光了的孟岩当着众人面,狠狠掴了孟青桃一巴掌,直掴得孟青桃跌倒在地。
一直躲在照壁后边瞧着的蒋氏终是忍不住,冲了出来,挡在孟青桃面前,哭闹了起来。
向漠北朝向寻递了个眼色,向寻会意,当即站到了那顶八抬大轿旁,脸上绷着一副“这是我家夫人的花轿,尔等不相干的人休想触碰”的神情,冷眼看着一旁乱成一团的孟家人。
向漠北则是退回了大门前,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
旁人没想到来凑个红事热闹还凑得出这般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这别人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上前阻拦,就人人都搁旁瞧着,比瞧大戏还有味道。
卫西自不远处路过,瞅见这边热闹不已,顿时就来了兴致,对前边锦衣长衫的宋豫书道:“公子,那边有人家办喜事,很是热闹的样子,咱也过去瞧瞧怎样?”
不待宋豫书应声,他人已经跑到了他面前,朝着孟家的方向跑去。
宋豫书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也跟了过去。
卫西不过是个少年郎,身子还在长,自瞧不见前边的热闹,只能在人群外围踮脚跳起来看,自然而然地,他就先看到了大红花轿、身着大衫霞帔翟冠却哭成泪人的孟青桃,以及站在向家门前着一身九品假官服的向漠北。
当他的目光从向漠北那张神色淡漠的脸上晃过时他有些诧异,是以他接下来数次踮起跳都是朝他看去,愈看就愈觉自己好似在何处见过他似的。
待得宋豫书走到他身旁来时,他迫不及待对他道:“公子,您看那新郎官是不是很眼熟啊?”
宋豫书身姿颀长,无需踮脚也能瞧得见孟家门前人,自不用像卫西那般一蹦三跳。
他本以为卫西不过说说而已,而当他的视线落在向漠北面上时,怔住了。
那是
此时此刻的孟家后院。
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孟江南坐在床沿上,任由媒人眼疾手快地为她换上火红大衫霞帔翟冠。
媒人虽不知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前边她明明已经瞧见新娘子由孟家人引到前厅向孟家夫妇行拜别礼了,谁成想那向家的大个小伙子又将她扯到了向家门前,和那老廖头一阵比划后,老廖头瞪大了眼,尔后就拎了一只大包袱塞到了她怀里来,再领着她穿过向家宅子,从后门将她送了出来。
然后她竟发现本该坐上了向家花轿的孟六姑娘竟然坐在一顶不起眼的青布轿子里!
她赶忙将孟六小姐扶进孟家后院,扶进屋,再将那大包袱打开,竟发现里边是一套华光流转的霞帔翟冠!
饶是她见证过无数桩好姻缘,即便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做新妇时着的大衫的款式都一致,她也从未见过这仅一眼就让人觉得双目生光的大衫来!
尤其是那翟冠,珠翟二个,珠月桂开头二个珠半开者六个,翠云二十四片,翠月桂叶十八片,翠口圈一副,上缀抹金银宝钿花八个,抹金银翟二个,口衔珠结二个,真真儿就与九品命妇冠服一模一样,真金珠翠,并非寻常人家的以铜制以假珠缀。
还有那宽三寸二分,长五尺七寸的深青色霞帔,她竟瞧不出来究竟是用何种料子裁成,即便是不能有文绣的素罗,依旧敛不住其富丽之泽光,那下端垂挂的小儿拳头大的镶金白玉,也不知究竟该有多珍贵。
这向家啊,可真看不出来竟如此富贵,莫说其他,单就给孟六准备的这一身嫁衣,买下这一条街的宅子怕是都不在话下。
如是想,媒人待孟江南就更认真细心。
“向大夫可真是有心了,瞅瞅六小姐穿这一身,可真是合身极了!”媒人为孟江南穿戴妥当,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看哪儿还未有妥善,当她目光落到孟江南面上时,忍不住惊叹,“六小姐此番打扮可真如仙子一般!向大夫若是见到,定该惊六小姐为天人了!”
说罢,她为孟江南盖上红缎盖头,将身子仍虚浮的她背起,往前院方向走去。
孟江南是在媒人将她从轿子里扶出的时候醒过来的,那是一顶青布轿子,与她上辈子被抬到赵家去的那一顶轿子如出一辙,那一瞬间,她以为她又被抬到了赵家。